三七驚道：“他要拿自己煉鬼！”

    說時遲那時快，杜縈迴掄起樑柱正中吳平身側，將他結結實實打飛十步。吳平劍脫了手，吐了兩口血，掙扎著爬起來取劍。

    突然一隻腳踏出夜色，踩在那劍上。

    吳平不鬆手：“不要攔我！”

    “你要殺的是蔣殿，在這裏自殺作甚。”踩著劍的人聲線清冽，是一個少年，“就你這點功力，拿自己獻祭也煉不出多厲害的鬼。走吧，下次再來。”

    那人說罷將臉轉向杜縈迴，長髮半掩，神色淡薄。

    “明玖。”杜縈迴認出他。

    明如玉沒有要答應他的意思，抽出側腰長鐗，挑了吳平的腰帶把他拖走。

    “家宅！把我家宅還來！！”吳平不甘地嚎叫著往回爬。

    “哼，管你什麼？一個都別想走！”連翹說著丟擲如意。

    明如玉人若未動，另一側長鐗卻已出手擊飛金如意，陰森森魔氣橫掃在連翹腹上，將她打得落地翻滾，連跌幾步站不起來。三七銀麟還在鬼樓額上，不能抽下來還擊，杜縈迴扛著梁木擋在連翹面前，直盯明如玉。

    “早知你是杜岸，那時就不放你了。”明如玉說著丟下吳平，雙手握著長鐗面向他。

    “你們不是要走？走。”杜縈迴道。

    “現在走不成了。”明如玉說著看了一眼天上，“我們，都中了蔣殿的計。”

    隨著他的話音，無數串鎮邪銅鈴隨箭雨射向山澗，佈滿鈴鐺的繩索織成一柄巨傘，從正殿上方的主峰峰頂披蓋而下。夜幕中鈴聲響徹，山澗中和來嗩吶嘹亮的破魔長調。

    鬼樓在鈴音下劇烈顫抖，變得只有骨灰盒大小。三七收劍抱起“盒子”，扶著連翹後退。

    吳平瞅著她懷裏的盒子，翻身御劍衝上去奪。

    明如玉一鐗敲在他背上/將他打倒，又看看頭頂懸著的銅鈴。

    “擺這麼大陣仗，都爲了抓他？”杜縈迴不禁好奇這個少年究竟何方妖魔。

    明如玉將長鐗插在腰側，朝他伸出手，“你既然用著我們主尊的軀殼，那我便將該給的東西給你。”

    “杜長老。”三七警告。

    “沒事，我不接他也得逼著我接。”杜縈迴放開梁木，走向明如玉。

    明如玉待他走到面前，勾勾手示意他將胳膊放上來：“那個是九千銅鈴陣，我破不掉。”

    “銅鈴陣的品級我很清楚。”杜縈迴心有準備，將手臂遞給他。

    明如玉用兩柄重器，然而擱在杜縈迴臂上的手勁兒不大。手中並無什物，只在他筋脈上輕輕捏了一捏。

    杜縈迴感到涌動在體內的鬼魂平靜了。

    明如玉並未鬆手。

    “杜岸，這個品級的陣法，當然不是為我準備的。”他說。

    杜縈迴要抽回手臂，卻感到對方手勁收緊，指甲幾近嵌入皮肉。

    明如玉面無表情道：“是為你。”

    杜縈迴掙脫了他，突然那股運靈不暢的刺痛從胸口炸開，震得杜縈迴全身一顫，勉強站穩。

    他又開始看不清了，這次，眼前不是變黑，卻是變紅。

    明如玉撈起吳平，回頭看了他一眼。

    “主尊之身。”明如玉說，“不能白白送給蔣殿。”

    杜縈迴搖晃著向他挪了兩步，雙腿猶如千斤重。

    “魔頭，那個魔頭……”連翹悚然。

    杜縈迴身上，竟慢慢浮現出巨大的鎖鏈，穿過他的四肢，軀幹，脖頸，拖得他寸步難行。然而這些鏈的末端，卻都詭異地遁入地下或引入山澗，不見源頭。

    山靈鎖。

    杜縈迴以為這種東西只存在於傳說中，專對上古凶神，此仙器與大地鎖定，便能禁錮其力於巖中，永不得為害人間。山靈鎖鎖身鎖魂，但只要在山裏，山連著山的地方，便都能去。

    結果這東西，居然一直在自己身上。

    原來不能運靈，並非只是沒有那顆金丹。

    怪不得貼著石頭能舒服點，道來只是靈力本就被拴在那裏麵了。

    杜縈迴巴掌還沒鎖鏈寬，但腕子上穿過的鎖釘就和真的一樣。

    “山靈鎖鎖人時只鎖魂，所以你感覺不到沉重，但是一旦成了魔體，它就會連你的身形一起鎖住。”明如玉道，“我只是，催發你魔化而已。”

    他絲毫不在意天上御劍圍來的修士，仍看著杜縈迴：“主尊在世時，九千銅鈴陣，鎮不住他的。”

    漫山鈴音齊聲戰慄。

    明如玉一手夾住吳平，一手揮出長鐗震開圍堵而來的御劍修士，扯住杜縈迴身後巨鏈將他推向山澗。杜縈迴臉色鐵青，雙目赤紅，胸口的劍傷滲出鮮血。他被鎖鏈拖帶得大步退向懸崖，魔化加深，力量沿著山靈鎖被吸走，他的神志在清醒與混沌之間反覆交替。

    恍惚中他看見一道白光從峰頂降落。

    ——好你個蔣蘭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