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看著這位紅衣服的姑娘,杜縈迴有點算不明白這筆賬。
“她是六叔公的兒子我三叔的、兒子……就是我堂弟的、閨女,所以是我堂……堂……”
看杜縈迴在那兒琢磨了半天,還是小姑姑忍不住提醒道:“堂侄女兒。”
杜縈迴茅塞頓開。
六叔公又在背後使勁兒拍了拍他:“我這侄孫,就搞不清楚家裏誰跟誰,從小都是領過去了告訴他:‘誒這是你堂侄兒,那是你二姑夫’,要不想破腦袋他也叫不對。”
杜縈迴抱拳受教。
雖然關係捋不清,但這個丫頭他記得。
“灼桃可能不記得我了。”杜縈迴看著那姑娘,雙手比劃了個大小,“我南下走之前,你才這麼長。”
那姑娘愣了一下。
二堂兄提醒:“老弟呀,你比劃那是冬瓜。”
杜縈迴不服:“我記得就這麼大點兒嘛,蘭宮還抱過她呢!”
那姑娘臉紅了一下,手指卷著頭髮沒說話。
王遠道被杜家人擠到一邊,兩隻眼睛始終在人縫兒裡瞅著她。
六叔公扯扯那個姑娘:“桃兒,這是你縈迴伯伯。”
“伯伯。”杜灼桃有點生分。
杜縈迴好一番感慨時過境遷。
“怎麼灼桃平時跟野小子似的,一見你伯伯就害羞了?”旁有人調笑。
“沒事,孩子怕生,我這皮又有點兇。”杜縈迴解圍道,“得,你們忙你們的,我不打擾了。”
一大群人樂樂呵呵地散開進入校場,杜縈迴退下來跟王遠道點了個頭,站在旁邊跟何容與看他們演練。
杜灼桃已經栓了馬,卻不進去演武,只在旁邊站著,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杜縈迴。
“榮華。”何容與扭頭對他說,“在這邊,你還是不要多提蘭宮為好。”
杜縈迴明白他的意思,仍堅持:“誰也管不著我的嘴。”
“遠亭的話他們雖然不全信,卻也有懷疑。”何容與提點他,“無論真相如何,暫且不要提起這種有爭議的話,以免內訌。”
“你們內訌了,我是不是就立功了。”杜縈迴冷笑。
何容與意外地抬頭望著他。
“一定要把自己當成俘虜麼?”何容與問。
杜縈迴看著校場:“本來就是。”
他發現杜灼桃時不時的打量,覺得極其不適。
想起頭次見到一襲紅衣的連翹,也不算什麼好印象。兩個小姑娘年紀相仿,又都英氣好動,難免心裏會不自覺地放在一起比較。那連翹模樣就又靈又嬌,面上不講規矩,內裡則是個油滑世故有分寸的主兒。而這杜灼桃五官大氣,賽男子般的俊,雖骨子裏透著傲勁兒,言談眼色之間卻單純許多。
這又單純又傲可就難辦了,她看你順眼不順眼,一下就讓你明白。可她偏要端著,叫你猜不出為啥。
這就很不爽。
杜灼桃高束馬尾,發繩上編著一串小鈴鐺,腦袋一晃鈴聲碎響。
杜縈迴耳朵太好使,杜灼桃總是回頭朝他看,隔著練功的喊號聲還是聽得清鈴鐺聲,不免有些煩心。
“我走吧。”杜縈迴跟何容與說。
何容與同意。他本以為帶杜縈迴見見家人會讓他心裏輕鬆些,結果卻發現杜縈迴的開心只有那麼一會兒,很快就疲於應對這群人了。
“你在這兒不容易。”杜縈迴說,“往常最討厭熱鬧的就是你,你還親自帶我來。”
“什麼都在變。”何容與輕嘆。
他雖這樣說,杜縈迴卻依然聽出他語氣中的落寞。
何容與發現他的注視,轉頭看著杜縈迴一笑。
他印象裡的榮華,在別人眼中可是最愛熱鬧的,老宗主過世之前,宴會酒席從來少不了這位少主君。
然而只有何容與知道,他好熱鬧是假,蹭場子觀舞是真。
杜縈迴愛喝快酒,半醉著支支吾吾應答周圍人套近乎的話,眼睛卻總也沒有離開過舞臺。
可那些一場又一場的舞也似乎只是給他短暫的消遣,乃至是藉以避世的幻夢。
他從來只是個寂寞的看客,冷冷審度著世間萬物,轉而便是過眼雲煙。
何容與有時甚至會恍惚,覺得他並沒有真的活在當下,這個軀殼只是一枚繭,將他強行滯留在人世。
直到一株野蘭花在他心頭生根,那幾年裏,這種感覺才消失。
可現在這感覺卻又回到了杜縈迴身上。
“榮華。”何容與道。
杜縈迴低頭看過來。
何容與:“無論那人是不是蘭宮,戰後都會對他所作所為予以清算判定。希望你心裏有所準備。”
杜縈迴:“能打贏再說。”
何容與苦笑。
“對了老何,有件事想拜託你。”杜縈迴說,“那拆雲雷骨甲的還能再拆一個嗎?”
“為何再拆一個?”
“我告訴你,你別聲張。”
何容與表示願聞其詳,杜縈迴卻不急著跟他說,又抬頭看了一眼,正好杜灼桃回頭和他視線相撞,杜灼桃急忙把臉轉了回去。
杜縈迴趁機壓低了聲對何容與道:“是因為蘭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