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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圓缺離合冰心玉壺

    “月亮又圓了。”杜縈迴望天。

    “已經圓過了,又在轉缺。”蔣蘭宮指著月邊不圓整的弧度,“那詞如何說?‘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夕夕都成玦’。”

    杜縈迴添酒道:“月缺多,所以常道陰晴圓缺,收尾在缺。而說人則是悲歡離合,說明先悲後歡,先離後合,多有好結果。”

    蔣蘭宮對他的狡辯笑而不語。

    杜縈迴牽住他的手:“你我前生離得夠多了,如今都該合上了。”

    蔣蘭宮低頭看著他的手指,杜縈迴怕他會把手抽走,手上握得緊了緊,好在許久蔣蘭宮都沒有一動。

    “亞父很奇怪。”蔣蘭宮輕聲說。

    “那裏奇怪。”

    “我格外看重的東西,亞父好像全不在意。我所有的報復,便看來像個玩笑。”

    他一隻手搭在杜縈迴這裏,抬起另一手舉杯飲酒。

    杜縈迴看著蔣蘭宮喝完,再給他斟滿,自己卻空著不添酒。

    “差點忘了,我現在喝不醉,喝了也浪費。”杜縈迴看著那小玉壺。

    “真可惜,再看不到亞父酒後失德的模樣了。”蔣蘭宮並不介意,調侃著自己喝。

    杜縈迴把小玉壺還給他:“你也奇怪。那些你看重的東西,其實我都可以給,但是我給了你以後,你反而不高興。”

    蔣蘭宮喝光了那一壺,放下杯子取了另一壺出來,正好和空壺擺在一起,月下影子如兩個小人並肩而立。

    “因為亞父只看到我表面上想要的,看不到我心裏想要什麼。”他搖頭拿起小壺,仰頭啜了一口。

    月影下只剩一個小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裏。

    “所有人都和亞父一樣,以為我不過想要榮華富貴,凌駕於萬人之上。”蔣蘭宮望著他說,“我也知道亞父能給,人人都知道亞父願意給。人皆以為我奢望太多,若能得償所願,一人之下又有何妨。何苦殺人無數,壞事做盡,恩斷義絕也要如此。”

    杜縈迴輕揉他細細的手指。

    “亞父覺得我不後悔殺了你麼?”蔣蘭宮傾身湊近他,“七七四十九天焚身銷骨,我每天都在後悔。”

    杜縈迴不忍打斷,蔣蘭宮說完笑著舉壺喝酒,帶著點醉意地倚在船蓬邊。

    “無心崖行刑,我在下面看著何嘗不是煎熬,風餐露宿,滴水未進。”蔣蘭宮垂目,“即便日日悔,日日卻告誡自己不能心軟。我恨你是真的,可捨不得也是真,只是沒有第二條路。”

    杜縈迴聽出端倪:“若不是因為恨絕,為何一定要殺我。”

    蔣蘭宮苦笑:“亞父可還記得,我說我要探路救世,總有犧牲。”

    杜縈迴:“記得。”

    “我第一個犧牲的,是亞父。”

    杜縈迴疑惑地望著他。

    蔣蘭宮目光慼慼然:“若亞父當年不死,我此後所做的一切永遠不可能得到執行,仙法督院,滅魔學府,這一切都是亞父的死為我奠基的。”

    杜縈迴仍困惑:“這些在當年確是背道之舉,但是也並非沒有道理,若你當初好好跟我說,我怎麼會不幫你呢?”

    “亞父太天真了。”蔣蘭宮說,“你答應,其他人、遼肅宗會答應麼?這些舉措一出,所有老仙門都會受到波及,他們絕不可能讓你順著我來。到那時,你可還會相信我一介倡優之言,冒著將八州再次推入戰火的風險,幫我?”

    杜縈迴無言以對。

    正如蔣蘭宮所言,復生之後看到了仙法的成效,杜縈迴纔有些許接納。若在當年還沒有實施,勸他接受仙法就已難上加難,何況抵著所有仙門的反對,何況還有更為強硬的督院和仙學。

    他想到那扇封死了所有反對者的銅門。

    不做到這一步,就什麼都成不了。

    蔣蘭宮放下玉壺,蜷腿坐回船艙,杜縈迴心情複雜地將他摟住。

    “我究竟要的是什麼……我總以為自己很清楚。”蔣蘭宮趴在他胸前,抬頭與他對視,“但我其實早就不滿足於初心,越來越貪婪了。”

    “初心?”杜縈迴撥去他額上的髮絲。

    “報仇。”蔣蘭宮說,“亞父只知道我是倡優,且從不過問我早先的經歷。我感激不盡……”

    “如今可以問了麼?”

    蔣蘭宮伸手拿來酒壺:“還要再多喝點,纔可以問。”

    杜縈迴看著他把那壺也飲盡,藉着船燈看不出臉頰的顏色,而眼中已見微醺。

    蔣蘭宮將酒壺擺在船艄,手指輕輕一碰,空壺倒在木板上滾了兩圈,與另一個壺碰在一起叮叮作響。

    他像遊戲似的,一面戳酒壺,一面扶著臉頰微笑。

    杜縈迴把他拉回來:“可以了。”

    蔣蘭宮歪在他肚子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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