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數日，蔣蘭宮沒有再去密室見杜縈迴。

    他思慮已久的‘風聲’，終於傳到無盡洞天來了。

    這日天君殿朝會，底下的人一個個神色異樣，明顯揣著話不敢說。蔣蘭宮故意不問，連他旁邊聽政的蔣尋棠都坐不住了。待朝會散去，蔣尋棠立馬小白兔一蹦兩蹦似的湊到他跟前：“天君哥哥，最近外面傳聞你聽說了麼？”

    “什麼傳聞呀？”蔣蘭宮明知故問。

    “他們說……”蔣尋棠撇了撇嘴，“……杜岸回來了。”

    “哦？”

    “而且他們說杜岸還是奪了巴山琴魔的舍，前陣子這個魔尊不是被青冥君抓住了嗎？就關在我們無盡洞天呀，天君哥哥，此事當真？”

    “‘他們’說的？”

    “嗯……差不多所有人都在這麼說。”

    “空口無憑，說便說了罷。”

    “可是青冥君……”蔣尋棠急了，“青冥君也這麼說！那人要真是杜岸，天君哥哥萬要當心！”

    蔣蘭宮笑一笑：“無礙。”

    “這杜岸到底算個什麼東西，怎麼那些人一提到他就跟失了魂似的。”蔣尋棠語氣衝得很，“天君哥哥也從來不和我說那個人。什麼杜岸、單絃，我從來沒聽天君哥哥提過，都是外面那些人在嚼舌根，我每次聽見就叫人把他們打一頓，讓他們管不住自己的嘴。”

    看著蔣尋棠這麼憤然的模樣，蔣蘭宮不知道笑還是不笑好。

    ——那都是尋棠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死了的人，還提他們有什麼意思？

    蔣蘭宮自然知道防人之口勝於防川的道理，這麼多年來有憑有據還碎嘴的基本已經被殺淨了，其他的傳聞都毫無對證，管了反而有些此地無銀，也就放著不提了。

    “棠兒，縱使生來尊貴，也應當與人為善，你怎知那些小人物，何時派得上大用場？”蔣蘭宮循循善誘。

    “天底下這麼多人才，我又不缺那一兩個，敢冒犯我無盡洞天的，我偏要打到他這輩子都派不上用場。”蔣尋棠好不囂張，說完還討巧地往他膝上一枕，耍賴起來。

    蔣蘭宮無奈，只輕輕撫著他的後腦。才十二歲就有這飛揚跋扈的勁頭，還不知道長大以後是什麼樣的混世魔王呢。

    門外有人通報，蔣蘭宮抬手傳召。

    不久，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卻無人言，唯有環佩叮呤作響，可想此人走路十分拉風。蔣尋棠正抬頭看去，那方大搖大擺走進來一個茶色寬袍的男子，隔著老遠就向蔣蘭宮作揖：“天君在上，屬下慕修顏拜望莫及。”

    “慕督主不必多禮。”蔣蘭宮以手勢示意賜座，左右在玉階下襬了蒲團，慕修顏大大方方地坐了。

    “慕督主此行前來，是為督院，還是為前線？”蔣蘭宮開門見山地問著，示意蔣尋棠在自己身邊坐端正些。

    “都有。”慕修顏說著看了一眼他身邊的蔣尋棠，臉上燦然，“哎呀，許久未見，棠少君玉容又圓潤了幾分。”

    蔣尋棠忙捧住自己的臉蛋。

    蔣蘭宮聽他還有心情打趣，便知事態不急。

    “慕督主次次來都先打趣阿念，當心結下了樑子，這小兒便要打得您往後都派不上用場了。”蔣蘭宮說。

    阿念是蔣尋棠的小名，自打取了字以後便不怎麼叫了，以至於名反而成了忌諱，每次蔣蘭宮一叫“蔣念”，蔣尋棠就知道自己肯定做錯事了。蔣蘭宮這話明著調侃慕修顏，實則教訓蔣尋棠剛剛的囂張。

    “哈哈哈，棠少君的打，小可還吃得消。”慕修顏說。

    蔣尋棠不大樂意，這個慕容字修顏的，確是人如其名，生得儀表堂堂，可一開口就專愛笑話人，尤其偏好針對他。

    蔣蘭宮不再扯閒，兩句話轉回到正題上，問起前線：“戰報已示杜驛撤出嶺西，窩藏在白無谷，這一時應該平靜了。又是什麼大事勞煩得慕督主親自來走一趟？”

    “正是平靜了才抽身來的。”慕修顏正色道，“前線一帶，由於杜驛作亂，長期人心動搖，督院執行仙法的成效甚微。而近來杜驛撤出，督院的功能便也有了回覆的氣息。”

    “這是好兆頭。”蔣蘭宮點頭。

    “至於另一件事……屬下便不知是好還是不好了。”

    “報來。”

    慕修顏不假思索：“是……杜岸復生一事。”

    蔣尋棠聽了比蔣蘭宮反應還要大，眼睛都瞪圓了。

    “前線都已經傳到了麼。”蔣蘭宮平靜。

    “不止。”慕修顏說，“連我們派去的探子，都回報此事已傳遍了杜營。”

    蔣蘭宮嘴角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淺笑。

    “好。”蔣蘭宮垂目，“多謝慕督主及時告知，明日朝會，本尊便對此事給個明白說法，以定人心。”

    慕修顏領命，行禮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