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嗟來食引出陰毒意
杜縈迴翻起白眼巴望著他。
蔣蘭宮夾起一塊肉伸到他眼前去晃了晃,香味鑽上杜縈迴的腦子,蔣蘭宮卻只給他看了看,馬上縮回手去,把肉擱在了旁邊空碟子裡。
杜縈迴眼看他把所有的藥膳好菜全都夾了出去,只留下一碗光禿禿的白米飯。
有白米飯也是好的……
蔣蘭宮忍著笑,夾了一口米飯捺入口中,細細咀嚼。
“嗯……今年的新米真香。”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連米種出來都好吃。”
“都比得上亞父你家鄉的米了,那個味道我至今還記得。”
“香甜軟糯,不幹不膩,嘖嘖嘖。”
杜縈迴滿頭暴汗。
——說說說個屁,你他媽倒是給老子吃一口!
——有毒也認了!
蔣蘭宮看到他咽口水了,故意夾起一口遞到他嘴邊:“張嘴。”
杜縈迴維持著自己最後的尊嚴,不肯張嘴。
“我自己有手。”杜縈迴駁斥。
“但是你現在,手不大方便吧。”蔣蘭宮的眼神瞥了眼他的鎖鏈。
杜縈迴掙扎了一下,雙手只能抻到足夠到胸口的高度,要自己吃到東西只能趴在地上。
蔣蘭宮比量著這個距離,擺出一副明白了的表情:“不然……你直接湊過來吃吧。”
說著他把飯碗往地上一擱,杜縈迴的嘴巴正好碰到碗沿上,還是吃不到裡面的米飯。
為什麼這麼大個碗只盛那麼一點飯!
蔣蘭宮的笑聲刺激著杜縈迴的理智。
“你他媽的……”杜縈迴怒意驟起。
蔣蘭宮馬上趁他發火之前把碗端回來,陰陽怪調道:“亞父不要把碗弄翻了,你不稀罕糧食,我可稀罕。我小時候挨餓受凍的日子長了,從蜀中離開杜氏以後又差點被蔣家人折磨死,在我眼裏,那可是粒粒皆辛苦啊。”
杜縈迴不吱聲。
蔣蘭宮又夾起一口米飯,送向杜縈迴:“我知道你餓得難受,不過是個面子的事,只要張個嘴就什麼都有了,何必讓自己受苦。”
杜縈迴耐著性子,心不甘情不願地張開了嘴。
蔣蘭宮把米飯送進他嘴裏,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杜縈迴嚼了嚼,暫時沒嚐出異樣。
難道就真的沒什麼問題?
蔣蘭宮極有耐心地一口一口喂,杜縈迴趴在他面前老老實實吃。一切平靜,卻靜得十分詭異。
這個動作怎麼想起來都有點奇怪。
就這樣一碗飯見了底,蔣蘭宮看了看別的盤子,只剩下菜了,便對杜縈迴道:“沒吃飽吧。”
杜縈迴盯著其他盤子裡的東西繼續直眼睛。
“沒吃飽也沒你的份了。”蔣蘭宮說著收拾盤子起身要走。
杜縈迴:“你不是說不捨得浪費嗎?”
“是啊,不過我忽然有胃口用些夜宵了。”蔣蘭宮說,“這麼補的東西都餵了狗,那纔是真浪費。”
杜縈迴氣到胃脹。
——句句針對我你幾個意思?
他也明白有飯吃就不錯了,對面可是仇人在一口口餵你,飯裡面都沒帶刀片,還奢求什麼呢。杜縈迴也受夠了被他這麼羞辱,吃完就算解脫。
蔣蘭宮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準備收回鎖鏈把他重新拉起來的時候卻停下了,回頭看了看杜縈迴滿身的血汙。
“這裏氣味真叫人……”蔣蘭宮皺了皺鼻子。
他走去提桶把汙水倒進牆角的排水溝,開啟牆上的水閘重新抽了一桶山泉水拎到杜縈迴面前。
隔著水桶杜縈迴就感覺到了寒氣,他閉眼等待著冰冷的泉水澆在頭上,然而沒有。
蔣蘭宮又在他面前坐下了,取出汗巾沾了沾水,在他臉上擦拭著。水溫刺在杜縈迴的臉上疼得他牙根直酸,蔣蘭宮繼續為他擦拭著臉上的汙漬,動作輕柔。
杜縈迴想不通他這又賣的什麼藥。
“這就怕了?”蔣蘭宮問,“當年行軍途中,你入浴可都只許我服侍的。”
“你到底要幹什麼。”杜縈迴反詰。
“我看到髒東西就不舒服。”蔣蘭宮輕描淡寫。
“你自己就不乾淨。”
蔣蘭宮的手停了一停。
杜縈迴為自己終於能駁他一回還有點沾沾自喜,可是蔣蘭宮驟變的臉色讓他感覺到自己好像確實是說錯了什麼。果不其然,下一刻那桶冰涼的山泉就連桶帶水扣在了杜縈迴腦袋上。
“別太不識好歹。”蔣蘭宮幽幽道。
杜縈迴頂著桶,聲音悶悶的:“你害死我,囚禁虐待我,還指望我討好你?”
“至少我還決定著你會不會捱餓。”蔣蘭宮說。
——這倒是真的。
“嗟來之食,即是羞辱。”杜縈迴說。
“哼。”蔣蘭宮抬腳蹬去他頭上的桶,看著杜縈迴那怨憤流露的大小眼。
“你不是想讓我受折磨嗎?”杜縈迴問,“何必費這番力氣。”
蔣蘭宮不以為然:“比起傷害一個人的身體,摧毀他的意志,折損他的尊嚴,讓他痛苦不堪生不如死卻無法自絕,才最是有趣。”
杜縈迴又一次在他眼裏看到那種瘋子似的兇光。
“怎麼樣,你也這麼覺得?”
蔣蘭宮笑得像條張開嘴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