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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憶動痴心一生為定

    對於這件沒了著落的事情,杜老宗主勸慰兒子:“雖然說我兒遭遇了挫折,但是感情終究還是兩個人的事,不要被外界左右。好男兒不能始亂終棄,得從一而終。”

    小杜岸:“謹遵爹爹教誨!”

    杜老孃:“呵。”

    打發走兒子,杜老宗主瞅瞅夫人:“寶貝你呵啥。光憑老哥們兒能從日月堂飛過來打我,就知道那孩子得有多好,我覺著咱兒眼光真不錯。”

    杜老孃:“你聽他扯,過兩年懂事了你看他還稀罕誰,他就稀罕耍那個破劍。”

    到底還是娘瞭解自己的兒,真讓她說中了。

    耍上幾年劍,白日飛昇之後,杜縈迴就跟開了竅似的再也沒提過討媳婦。潛心修煉,專注獵妖除魔,唯一的娛樂是吃宴席觀舞。

    何盛何容與自然沒被看錯,不出幾年已晉升爲日月堂首席弟子,在八州仙界嶄露頭角。

    杜縈迴跟他從“小夫妻”做成了好兄弟,求學數年形影不離,也算沒有始亂終棄。 

    日後想起那段時光,杜縈迴和何容與還會互相調侃一番少不更事。

    “榮華,你是不是又拿當年的事搪塞婚約了?方纔老宗主讓我勸你,‘從一而終’也要變通變通。”

    “小何堂主都答應帶著媳婦嫁給我了,變了豈不是要虧?”

    “拿人當擋箭牌不說,還要落井下石,榮華的臉皮當真又厚又硬。”

    “哈哈哈,老何彆氣,往後你娶了夫人,我定將舊事守口如瓶。”

    “這又是胡話,我已早早發願為日月堂獻出一生,此身已許道,難再許他人。”

    “如此覺悟我也有,道心已成,不戀紅塵。”

    何容與無奈搖頭,一顰一笑都風華無雙:“恕我存疑,榮華尊命犯桃花,今後定要凡心大動。”

    杜縈迴給他添茶:“動心得先入眼。你這人稱冠絕天下之美我都瞧膩歪了,要入我的眼得長成什麼樣?”

    “世間一人一樣,我你能看膩,旁的可說不定。”

    杜縈迴抱臂認真想想,笑著搖頭:“你一說我倒好奇,若哪天見到那麼個寶貝,定先領來跟你炫耀。”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道化天宮,舞伎逢蘭宛如一枚璀璨的夜明珠,杜縈迴一瞬便確信他就是自己衝動不已,想要揣在懷裏用盡全力去愛惜的珍寶。

    北上途中,杜縈迴就準備好先到日月堂履行承諾,可是發現逢蘭真身是蔣公子之後,他沒辦法再像十歲那年一樣說出不在乎男兒身。

    他怕蔣蘭在乎。

    怕到問都不敢問那句:你願不願意做我的……

    ……道侶?

    朋友?徒弟?門客?越來越遠,最終走得太偏,變成了他自己也沒想到的——義子。

    也好,好在不是蓄伎。

    同樣是得到他人傾心,蔣殿與何盛卻無法相比,從沒有一位師尊在後麵拿著笤帚保護他的聲名,更沒有一個門派宣揚著他的門當戶對。

    蔣殿一直只有一個人。直到牽住他的手,杜縈迴才成為他唯一的靠山。

    從初見杜縈迴便覺得,自己的雙眼就像是為蔣蘭宮而生。兒時看小何盛只知道好看,看著蔣蘭宮就成了只知道看,毫無自覺不能自制,回過神來目光就在對方身上。

    杜縈迴至今無法直麵記憶中何容與的警告。

    “榮華……你已經著迷了。”

    “你會萬劫不復。”

    多年間杜縈迴騙得自己忘了最初的心動是爲了什麼,卻覺得,蔣蘭宮從沒忘記追隨他是爲了什麼。

    自始至終錯的是他,而蔣蘭宮能走到今天,一步都沒有走錯。

    -

    清玄學府的前臉兒十分開闊,主樓前端端正正擺著一方金色大器。杜縈迴從側邊走來沒細瞧,乍眼一看,這不是鼎嗎?

    難道蔣蘭宮也開始按能不能舉起那個鼎來招收弟子了?

    這鼎可比之前遼肅府的那尊還大,要也是純金的,恐怕有點為難人。

    他想起在遼肅府另一個月明星稀的深夜,又在那金鼎前看見蔣蘭宮。

    蔣蘭宮也發現了他,轉身行禮叫了聲“亞父”。

    杜縈迴走來,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看鼎。

    “蘭宮自從來後,遼肅府還沒有再收入過門徒。”蔣蘭宮望著月光下依然燦燦發亮的大鼎,“此言恐冒犯亞父,其實……蘭宮一直不解,真有人可以徒手將它舉起嗎?”

    杜縈迴並不覺得冒犯,反而笑道:“許多人都不解,今兒讓你瞧瞧。”

    說著他一把抱起蔣蘭宮,把小人兒裝進鼎裡,單一隻胳膊環住鼎足,連鼎帶蔣蘭宮一起輕鬆地高高舉起,在院子裡來回走。

    這一出太突然,蔣蘭宮在搖搖晃晃的鼎腹中嚇僵了,緊抓鼎耳:“亞父不要這樣!放我下來!”

    杜縈迴故意逗他,不肯放手,扛鼎仰頭望去:“怎樣,信了嗎?”

    “信了信了,蘭宮知錯了……”

    “以後什麼都信我?”

    “什麼都信亞父!”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杜縈迴把鼎放回原位,蔣蘭宮沒再讓他抱,自己跳下地,擦擦驚出的冷汗,忽而釋然般笑了起來。

    他回頭看看那個金鼎,彷彿是他曾竭力也沒能跨過的遼肅宗門門檻。

    而杜縈迴輕輕地一舉,就將他放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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