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意到了牧晴的視線，擺了擺手：“沒事，只是一隻手而已，總比那些死在裡面的人，來得好些。”

    牧晴嘆了一口氣，尋了把椅子坐下：“是啊，羅伯特、劉教授、董玉還有智源，他們的屍體尋回來沒有？”

    羅兵搖頭：“只找到了劉教授的，其他人真的是屍骨無存，有的被水沖走了，有的再也找不到了。不過，你還忘記了一個人。”

    “你說江恆？”牧晴搖頭：“我相信，他肯定還活著。”

    她一直堅信這一點，那個詭異又神秘的蟲洞，必定不會是致人於死地那麼簡單，江恆一定在某個地方生存著，說不定哪天，兩人還能見面。

    “劉琦與呂一傷得很重，轉到了省城的大醫院，她父親被隔離了起來，也有人說是進了研究中心，這都是未知了。”羅兵繼續解釋道。

    牧晴覺得奇怪：“劉琦什麼地方受傷了？在山道里我沒看出來。”

    “他的肋骨在掉進暗河的時候，撞到了石頭，好幾根骨頭都折了。”羅兵慢慢地說。

    牧晴心裏很感慨：“他實在是堅強，我居然一直沒注意到，只當他是全身而退的那一個。”

    “對了，呂一走的時候是清醒的，她留了一個電話給你。”羅兵從櫃子上摸出了一張紙條。

    牧晴將它小心地收了起來：“嗯，我明天就打給她，現在太晚了。”

    兩人沉默了起來，一來兩人從前並不相熟，二來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總感覺有好多的事想問，可是一時半會兒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浮龜山現在怎麼樣了？”牧晴問了起來。

    “我們與外界失聯了十小時後，他們就上山了，但那時山道已經封堵了，所以很晚纔在半山腰找到我們。”羅兵低聲說：“他們在那裏麵找到了呂叔，但是他抗拒得很，打死不願意出來，還弄傷了幾個武警。大家把他綁進了縣醫院，昨天才和呂一他們一起被送去了省城。”

    牧晴呼了一口氣：“這也算是唯一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了。”

    “是。”羅兵實話實說：“他對我們來說，極有科學研究價值。”

    這句話讓牧晴不太舒服，但是她無力反駁，縱是親情至上、人性第一，都抵擋不了詭異多端的外界變化，誰也沒有做錯什麼，只是立場不同。

    “對了，櫃子裡有你的東西，是他們最後找出來的。”羅兵指了指牀頭櫃。

    牧晴撐著身體站了起來，挪到床邊開啟了櫃子……那隻黑色的包果然是自己的，上面沾滿了黃土與血水，帶著一股古怪的腥味，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這包讓她想到了那段慘烈的時光，看了好幾秒，才伸出顫抖的雙手抓起那隻包：“羅哥，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病房後，她把那隻包放在櫃子上，看了好幾分鐘也沒有勇氣開啟它，裡面的每一樣物品她都記得清楚，可是不敢看。

    猶豫了很長時間，終於鼓起勇氣拉開了拉鍊，將那些東西一樣一樣地拿了出來：一隻沒了電的電筒，一隻摔壞了的手機，兩件髒兮兮的舊衣服，一隻空空如也的水杯……

    最後她看到了包底的那本筆記本，暗黃色的，從機修廠宿舍拿出來的筆記本，她輕輕地拿了出來，剛剛翻開，一張照片就掉落了下來。

    她撿起那張集體照，仔仔細細看著上面的每個人，從熊長富到母親，再到年幼的自己。再也沒有了懸疑迷惑的感覺，看起來只覺得滿滿的傷感。說起來，都是被命運操縱的可憐人，還真的是誰也逃不掉。

    她一頁一頁地翻過那些日記，胖嫂記的賬字跡很模糊了，上面還有許多油漬，她很快翻到了最後那幾頁被粘起來的地方。

    這會兒閒來無事，索性找了小刀一點一點地割開。她本以為這些就是無意中粘在一起的，可是割開之後，卻是吃了一驚，裡面竟用鋼筆記了好些密密麻麻的小字！

    上面的文字讓她觸目驚心，這竟然是鞍民的日記，而且是在事故發生後寫下的！她一一看了下去：

    1995年7月26日，對於而言，這是最為可怕的一天，工廠出事了！這一天死了三個人，我親眼看見了他們的屍體，那些腥紅的殘缺的屍塊出現在我面前的事情，我整個人都懵了，我真恨不得從來沒有來過瀾滄縣！之前明明就有預警，可是大家為什麼沒當回事？

    1995年8月1日，大家開始瘋狂反抗，可是相比於那群喪心病狂的野狗來說，我們的力量太過薄弱了。現在我才深刻領悟到了一句話，最怕的還真是那些不要命的東西。它可以貿著勁玩命地跟你幹，在這種力量下，人類只有節節敗退！

    1995年8月7日，每天都在死人，悽慘的叫聲、哭聲此起彼伏，相比於之前的恐慌，有部分人驅向於麻木。一邊害怕著，一邊妥協著。甚至我有時候也會在想，等它們撲向我時，我還有沒有掙扎的勇氣？

    1995年8月15日，已經不敢出去了，大家把宿舍、辦公樓的門都堵死了，人就像住在棺材裏一樣，死死地固守著，等著彈盡糧絕那一天……說實話，就是出去又有什麼用，外面的人把機修廠封死了，連吃的也不送進來，是想看著我們眼睜睜地死絕嗎？

    1995年8月19日，今天聽說了一件事情，住在辦公樓上的呂叔發起了高燒……他就是送菜的那位大叔，聽說他昨天因為太餓，與另一位工友吃了野狗的肉。大家都說這是遭到了報應，那些肉裡的病毒全都傳到了他們身上。大家鬧得實在厲害，把人關在了倉庫裡，估計也沒有活路了。

    ……

    牧晴看到這一段文字，大為震驚，原來呂叔當初是因為發高燒被扔下的，大家撤離的時候，自然也沒有帶上他。他後來究竟是怎麼逃出機修廠，在浮龜山上活下來的嗎？這還真的是一個千古之謎！

    她喝了口水，平息了一下心情，再繼續往下去，後面只剩最後一頁了，可是翻到那一頁的時候，她的眼睛瞪得起來，上面寫的，竟然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