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說不清楚了。”江恆看了看手錶：“只不過，如果今天晚上還沒醒，我們就得趕緊送到縣醫院了。”

    牧晴低聲說：“如果晚上不醒來，明天早上支援的醫生也會來了。”

    呂一就算是在昏迷中，也睡得並不安穩，不知道是身上的傷口還是什麼，她時不時會發出痛苦的低吟。好在一直只是低燒，回到山洞後，溫度也漸漸趨於平穩。

    傍晚的時候，睡得平穩的呂一忽然抖動了起來，像是高燒不止的抽搐、又像是觸了電一樣，身體彎得像一張弓，然後重重地落了下來，大家圍過去的時候，平躺著的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們！

    “呂一？”牧晴試探著叫了一聲。

    呂一直勾勾地看了他們十幾秒，這期間空氣變得格外寂靜，最後，她蠕動了一下嘴唇，說出了幾個字：“我夢見我被抓了起來，然後從半空中扔了下去……”

    她迅速坐了起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頭、手、腿，呼了一口氣：“看來我沒死。以前在醫院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死人的靈魂還在，會不會是剛剛那樣的場景。他們都用憐憫的眼神看著自己，可是自己已經死了。”

    “別胡思亂想，你好好的，就是腿受了點傷。”牧晴用手撫了撫她的額頭：“也不發燒了，沒事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江恆問了起來：“你遇到了什麼？”

    呂一捂住腦袋：“前天夜裏，我聽到了奇怪的聲音，還似乎在影片上看到了什麼……我害怕我說出來，你們都會不相信我，所以我一直不敢提。可是昨天晚上，我又聽見了！”

    她捂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大家也耐心地等著她，就連平常最鬧騰的蔡智源也沒吱聲。

    呂一抬起頭來，那張總是洋溢著歡笑的臉龐此時滿是疑惑：“那個聲音怪怪的，偶爾還夾雜著喉嚨裡的呼呼聲與咳嗽聲，這聲音就是再過幾十年我也能聽出來，這是我爸的聲音！我爸是個老煙鬼，嗓子一直不好，總是會幹咳。”

    “等等，你說前天晚上跟昨天晚上，你聽見了你爸的聲音？”牧晴忍不住打斷她的話：“可是你爸已經死了二十年了，你會不會是思念過度，所以胡思亂想的？”

    “纔開始，我也以為是我出現幻覺了，那個像大猩猩一樣的怪物怎麼會是我爸？那個聲音更不可能了呀。可是昨天晚上，我又聽見了那個聲音，我控制不住自己，所以爬了起來，悄悄地出了山洞。”呂一坐在床鋪上，用手環著膝蓋，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恐懼，聲音一直在顫抖，末尾的幾個字都含含糊糊的。

    牧晴轉過身去，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呂一連喝了好幾口，才感覺好一點：“我剛剛一出來，就算到幾團黑影從山坡上掠了過去，然後離我不到十米的地方，那天影片裡看見的東西就站在樹下看著我。”

    “那隻大猩猩？”蔡智源皺起眉來：“你能肯定，晚上樹林裡那麼黑。”

    “是，估且它是吧……昨天月光很明亮，加上我的視力一直很好，所以，我敢肯定，我肯定沒看錯。”呂一說話的時候，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抱緊了胳膊：“我看著它，它也看著我，我們對視了足足有幾分鐘。”

    “對視？”江恆重複著這個詞：“你能看清它的正臉嗎？”

    呂一搖頭：“就是隱約的一個輪廓，它站在那裏，偶爾乾咳兩聲，沒有別的動作，可是越看越像我爸爸，我爸爸當年就是這樣，他離開我們的時候，也是站在三輪車前抽了根菸，叮囑了幾句，然後就走了。”

    “你這腦子是不是傻？”蔡智源咳了兩聲：“看到個黑影就是你爸了？萬一是怪物，那不是沒命了？”

    以前若是蔡智源說這話，呂一早就炸了，可是這會兒

    “然後呢？”牧晴低聲問：“你最後看清它了嗎？”

    呂一又搖頭：“沒，我們對視了好幾分鐘後，忽然又竄過了幾隻黑影，然後它轉身就跟著往山頂跑了。我當時腦袋一懵，也跟著追了上去。跑了幾步感覺不對勁，還好身上帶了把刀，我就沿途刻下了記號。”

    呂一就這樣，跟著黑影一直跑，對方的動作極快，纔開始還能看見輪廓，追了七八分鐘後連影也沒了……偏偏身邊全是奇怪的黑影與嘶吼，呂一嚇得不輕，正考慮原路返回還是繼續往前追，就在這個糾結的時候，那抹熟悉的黑影又出現了！

    呂一看見那身影，就控制不住內心的渴望，瘋狂地追了上去，她認為那就是自己的父親！而這一次，它似乎也在有意無意地等著她，每次呂一跑得氣喘吁吁、原地停頓時，它總是等在那裏……就這樣，他們一前一後地跑上了山頂。

    呂一說到這裏時停了下來，將那杯變涼的茶一飲而盡：“最後有一個黑乎乎的大石頭，怕是有十幾二十米那麼高，應該就是浮龜山的山頂。”

    “是，正是那裏，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麼上去的？山坡那個記號是你做的嗎？”牧晴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呂一嗯了一聲：“我剛剛跑到石頭邊，身後就跑來了幾隻霸王狗，可把我嚇得夠嗆，身後就是石壁，躲也來不及了，他們張開了血盆大口就朝我撲過來，嘴裏的腥臭味能把人薰死。我當時唯一的念頭就是，今天肯定死在這裏了！”

    呂一深吸了一口氣：“就在那鬼玩意差點咬到我，我最絕望的時候，那個黑影忽然竄了過來，拎起我的衣服就飛了起來！”

    “飛？”江恆捕捉到了重點：“你確定？”

    呂一不是很肯定：“可能是在爬？反正我當時頭朝下，沒幾下就被甩暈了，它的速度很快，那些霸王狗往上撲騰了幾下就抓不著我們了。我當時慌得不行，摸了刀來，才劃了一下，刀就滑下去了。後來我的頭被撞了幾下，以後的事就不知道了。”

    牧晴低聲把發現她時的場景說了一遍，呂一目瞪口呆，片刻之後眼睛紅了：“他肯定就是我爸，只有我爸，纔會在那種情況下奮不顧身地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