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晴回頭看看那個洞口，慶幸自己剛剛想起了從前的一件事。

    “晴晴，你不是要一年級的課本嗎？我給你帶來了。”圓臉黑面板的呂一歪著頭，獻寶地從懷裏掏出了捂得溫熱的課本：“我媽不讓我出來，說農忙還到處跑，我偷偷鑽到我爸車上躲著的。”

    小牧晴欣喜地把課本接了過來：“我先看看，等下學期開學了，我媽說送我去鎮上上小學，到時我們就可以一起啦。”

    呂一撇嘴：“比我小兩個年級吶，小屁孩一個。”

    “討厭！上次你還說我比你表弟懂事的！”小牧晴哼了一聲，忽然想到了什麼：“你怎麼進來的？我沒看見你爸的車進來呀？”

    “呃，鐵門右邊有個狗洞……噓，可別說啊！”呂一神秘兮兮地說，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

    牧晴覺得自己的記憶十分極端，好多瑣事她記得十分清楚，那些景象就像雕刻成了畫，一楨一楨地掛在她的腦袋裏。可是有些事情，卻選擇性地遺忘了，比如當年爆炸的那件事，她始終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她站在原地深吸了幾口氣，環視起了四周來，自己站立的位置離鐵門只有幾米遠，對面就是食堂，記憶中總是散發著寡淡的飯菜味的房子現在變了許多。

    那些白色的牆體已經變成了灰色，房子前後雜草橫生，那黑洞洞的大門半敞著，看上去陰森又可怕。

    門口那個半人高的潲水桶仍在那裏，記憶中的乳白色變成了黑乎乎的樣子。在看到它時，牧晴一哆嗦，因為她記得母親總是說，再不聽話就把她扔進去。

    牧晴警惕地看了看身後，確認安全後才緩緩朝它走去，想要瞧瞧裡面的情景。

    枯葉在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破碎聲，牧晴把它想象成人的骨頭，莫名地有點緊張。她快步走到食堂門口，站在門口往裏望。

    這裏破敗得不成樣子了，牆皮好多也脫落了下來，露出來斑駁汙黃的痕跡。玻璃支離破碎，桌椅散亂成一團，全是殘胳膊斷腿的，四處都在打鬥過的痕跡……

    牧晴知道，二十年前，有幾個工人是在食堂出的事，當時血流了一地，殘肢斷臂，大家冒著危險進去收的屍，牧晴親眼看著一個叔叔拎了一條血肉模糊的手臂出來。

    牧晴往裏走了一步，看到了左側賣飯菜的視窗，那一排安的全是玻璃，她預想中那裏的景象應該也和外面差不多。可是視線剛剛挪過去，就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從玻璃上晃了過去！

    牧晴心跳驟然增快，她瞪大了眼睛，盯了半天才發現那是外面大樹的影子……還真是虛驚一場。

    確認裡面沒什麼東西后，她緩緩了走了出來，順便瞄了一眼那隻塑膠的潲水桶，裡面有許多汙垢貼附在桶壁上，看起來很是噁心。

    牧晴從包裡開啟筆記本，上面是她前幾天在火車上畫的記憶中的工廠平面圖……工廠整體呈長方形，後門左側是食堂，再往左是澡堂，澡堂前方是宿舍。宿舍對面就是車間與籃球場，最右側的一排房子則是機修廠辦公室。

    牧晴打算順著圖紙走一圈，一來檢查一下環境，二來看看現實與記憶中的有沒有差錯。

    至於那些怪物，她認為不可能還存活著，畢竟過了二十年了，當年大家也殺死了不少，剩下的少數在缺少食物的環境裡，只怕早就餓死了。

    至於那兩個學生的事情，極有可能是個意外，她隱隱約約地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

    牧晴拿著地圖，小心翼翼地行走著，再往左走就是澡堂，那地方不大，卻有兩層樓，下層男用，上層女用，記憶中還有一個看澡堂的男人坐在一樓收錢，貌似五角錢一次？她記不太清了。

    牧晴走到門口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了，她抬起手來看了看手錶，才發現此時已經七點了。時間是一個可怕的東西，痛苦難熬的時候，它會慢得驚心。全神慣注的時候，它卻流逝得很慢。

    牧晴忽然意識到，自己必須趕緊找一個安全的住所，不然再磨蹭一會兒，天都快黑了。

    住哪裏是個問題，食堂那是不可能的，雖然那些屍體早不見了，但是想起來仍是膈應得慌。不過仔細想想，除了食堂，其它的哪個地方都出過事，唯一要說安全的，應該就是籃球場了。

    牧晴打定主意後，轉過身直接往籃球場去了。她走了十幾步，忽然感覺不對勁，總是感覺後背毛毛的，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窺視自己……

    牧晴放慢了速度，然後猛地回過頭去，身後那棟澡堂和剛剛一樣，什麼動靜也沒有。

    她這才放下心來，大步大步地走向了籃球場。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剛剛回過頭的那瞬間，二樓的窗戶已從關閉變成了半開了……

    牧晴在天黑之前搭好了帳篷，把充氣墊打足了氣，所幸現在是初夏，晚上搭一床薄毯就足夠了。

    幹完這些，肚子也餓得咕咕直叫了，因為沒有乾淨的水源，她煮不了泡麵，只能用氣爐加熱了罐頭食品，就著礦泉水吃了下去。

    當天晚上，她睡在帳篷裡。開始的時候，神經繃得緊緊的聽著帳篷外的動靜，一直睡不著。這樣的狀態持續到了後半夜，實在睏倦得不行了，上下眼皮一直打架，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也很不安穩，那些血腥的片段一直在夢裏徘徊，她一直在掙扎，哭喊，可是那些怪物仍是如影隨行，神出鬼滅地一直沒消失過。

    半夢半醒間，忽然發覺不對勁，自己身下躺的墊子跟家裏不一樣……一個翻身後猛地驚醒過來，自己根本不是在家裏，而是在瀾滄機修廠！

    她飛快地坐了起來，拉開帳篷看了看，屋外的天灰濛濛的，已經快亮了。她無心再睡，馬上穿上鞋出了帳篷。

    可是在腳踩到地面的一瞬間，她忽然睜大了眼睛，昨晚搭帳篷前，特意將落葉打掃過。可是現在，帳篷門口卻有兩個明顯的腳印！上面還沾了些許糞便，很明顯的，這是剛剛留下不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