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夢漸起
黑夜中,清冷的月光撒了進來,能隱約看見屋裏的輪廓,那些桌椅櫃子就像一隻只怪獸,靜靜地屹立在屋角,做足了吞噬的準備,空氣中滿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惶恐感。
這裏靜寂無聲,縱是一根針掉落在地上,也能清晰聽見。偏偏有一個顫抖的女童聲音響了起來:“媽媽,它、它們走了嗎……”
這個聲音剛剛冒出來,就被一巴掌堵在了喉嚨裡,末尾的聲調嘎然而止,女人壓低了聲音,緊貼著孩子的耳朵,警告起來:“想活著就閉嘴!”
對,活著……小女孩驚恐地盯著門口的方向,鼻尖裡滿是母親手心的魚腥草味道,這玩意是下午他們在屋外採來揉碎在掌心的,害怕一疲倦就睡了過去,所以隨時都拿來嗅嗅,竭力保持清醒。
轟隆隆!一聲雷聲沉悶地響了起來,隨之是忽起的狂風,把窗簾吹得鼓鼓的。小女孩的眼睛一直盯著那裏,她總感覺那窗簾裡裝著什麼怪獸,它馬上就能跳出來,嘶咬她們,連骨頭帶肉全部吃掉!
在她最緊張的時刻,一個黑乎乎的圓東西從窗臺上滾了下來,砰地一聲摔到了地面,月光下,儼然是一隻血肉糊模的人頭,小女孩啊地一聲尖叫起來:“它們來了!來了……”
女人來不及阻止,一道快如閃電的黑影呼地竄進了屋子裏,帶著滿身的血腥氣味,嗷嗚一聲朝母女倆撲了過來!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看見了閃電下那東西滿臉的血汙和尖銳的牙齒,它近在咫尺,張著血盆大口朝她嘶咬過來……
“不要!”隨著一聲尖叫,馮牧晴猛地坐了起來,慌亂看了一眼四周,用力按下了床頭的檯燈,此時後背的汗已經溼透了睡衣。
她低低地喘息著,雙手捏緊了棉被,這個噩夢已經做了二十年了,在最近這段時間裏,卻變得越來越頻繁,似乎那一陣並沒有結束……
牧晴搖搖頭,甩掉了這個瘋狂的想法。不可能,那個工廠的人,除了她,已經全部死在了浮龜山,無一活口,屍骨無存!等她長大之後,再去打聽這樁事情,卻無人知道其中真相,一百多條人命,就像水泡融入了大海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哪裏還查得出底細。
她在床上坐了許久,直到呼吸平靜下來,才下了床,準備去客廳倒杯水。
客廳的燈還開著,自從二十年前那件事故之後,她時常迷迷糊糊的,總是莫名地忘記事情,也總是會忽然發呆,好像那場爆炸已經炸壞了她的腦子。
開水瓶中空空蕩蕩的,倒出來一點殘餘的剩水裏滿是水垢,牧晴皺著眉沖洗乾淨,按下了燒水鍵,然後打著哈欠靠在柱子上,在電視聲中似睡非睡,腦海中依稀還是那些畫面,怪物的嘶吼、滿屋的鮮血、還有那顆血肉模糊的人頭……
嘀鈴鈴……刺耳的警笛聲響了起來,牧晴耐著性子等了幾秒才關掉了開關。說明書上不是說了嗎?水壺發聲不代表已經沸騰,現在摘開壺蓋會發現水面自然平靜,要過幾秒纔會真正地沸騰。
捧著熱氣騰騰的水回到臥室,發現書桌上的電腦還閃著綠光,昨晚是在做圖書館的統計表吧?似乎還沒完成就睏倦得入睡了。
牧晴走到書桌前,晃了晃滑鼠,電腦的螢幕一下子亮了起來,黑夜中,這樣的亮光有些刺眼,她眯著眼睛適應了一下才重新睜開,一下子就看到了頁面右下角彈出的新聞:雲南瀾滄縣中學生離奇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瀾滄縣?牧晴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三個字,她砰地一聲把水杯放在桌上,開啟了這條新聞。
失蹤者為兩名男孩,均是中心學校初三的學生,於2015年5月1日離校外出,至今未歸。天網監控查到最後出現的地點是縣城北郊江源旅社附近。請知情者拔打以下電話……
馮牧晴盯著那串號碼看了幾秒後翻到了兩名學生的照片,一胖一瘦,模樣普普通通,屬於扔進人海中再也尋不到的那種型別。
江源旅社……這個名字倒是越聽越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到過那裏。
她睡意頓消,馬上開啟地圖查詢了一番,在看清了地址之後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地方就在瀾滄縣北郊通往浮龜山的入口,算是必經之路。
這起失蹤案只是偶然嗎?還是與多年前的那起事故有必然的聯絡?牧晴的腦袋裏嗡嗡作響,猶如一團亂麻,無論如何也理不清一點頭緒。
她關掉電腦,躺在床上,各種輾轉反側,各種各樣的片斷飄忽出來,一楨一楨的畫面就好像碎片一樣,那些過往的記憶就差一根線就能串起來了。
第二天,牧晴起得很早,她素有早起的習慣,哪怕是晚上失眠,第二天凌晨六點,生物鐘也會驅使她睜開眼睛。這個習慣也是在孤兒院的時候養成的。那時候每天供應的食物有限,爲了填飽肚子,也爲了能早些排隊拿到可口一些的食物。
牧晴在一家研究所工作,當然……以她那非名牌大學資訊科技管理專業的出身,是當不了研究員的,不過能做一名圖書管理員,她也甘之如飴。
回憶不起當初是怎麼過五關斬六將才從幾十名競爭者中脫穎而出的,只記得那個中年男胖子考官從眼鏡的上方瞄著她,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這工作不比其它,可能一天也沒人跟你說半句話,忍受得了嗎?”
牧晴當時愣了一下,她盯著考官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幾秒,輕輕地點了點頭:“我喜歡安靜。”
是的,她一直喜歡安靜,因為從小生活的環境實在吵鬧,無論是記憶中喋喋不休的母親,還是孤兒院裏吵鬧的孩子、複雜的環境,都讓她的神經重不可負,以至於在大學時期,變得十分孤僻,總是獨來獨往。
也許是因為她的那五個字,她得到了這份工作。去了之後才知道,那個研究所地處城市最偏遠的郊區,戒備森嚴,連只蒼蠅也飛不進去。所裡的圖書館更是冷冷清清,當真如考官所說,經常一天也沒人跟自己說上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