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將軍王該不會仰慕我
刑部侍郎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墨藍色官服繡著玲瓏雙鶴,倒是有那麼幾分像模像樣。
入住侍郎府,四周奴僕低眉順眼地行了禮:“大人。”
不是年過半百的老嫗,就是缺胳膊少腿的傷殘人士。
阮晚嘴角抽了抽,拽來個人問了,才知道,分到侍郎府裡的僕人都是被抄家後發配為奴的婦孺,或是被處以斬手斬足的罪犯。
再問,這是大將軍王的意思。
想來,是大將軍王準備排擠他這個“保皇派”了。
阮晚整理了一下凌亂的心情,伸手扶住一個拄拐的青年,故作同情嘆了口氣:“天子腳下,怎麼會有如此極刑,這叫本官於心何忍。”末了甚至痛心疾首地一甩衣袖。
那青年被阮晚這樣一說,眼眶有些紅:“大人菩薩心腸,處罰的大多是軍中犯了軍法的人,軍法便如山。”
阮晚負手嘆了口氣:“大將軍王手段雷霆,只是,只是你們都是保家衛國的好男兒,人孰無過,小小失誤就造成你們一生之痛,大將軍王怎麼忍心啊。”
青年聽了這話,心裏多少也有了些憤憤不平,看見他眼中的不甘,阮晚狡黠一笑,就是這樣。
“來人,將這些戰士們安頓好,他們都是後瀾的有功之臣,本官怎配讓他們侍奉。”
這一番下來,府裡的人無不說侍郎大人克己奉公是人心所向,府裡的人又同街上的人說,街上的人又同鄰街的人說。
這下阮晚一出門,賣菜的小販,賣首飾的店主,無不笑臉相迎,總算,在這一世,贏回一局。
將軍王府,書房裏飛出一盞上好的青瓷茶盞,砸在地上碎成幾片。
“放肆。”
當日傍晚,朝裡的人來傳話,大將軍王有令,明日上朝,文武百官必到。
好大的威風,阮晚悠閒地啾了一口茶,隨即嫌棄地吐回杯子,太淡,他府裡已經窮到這個地步了嗎,茶葉都放不起。
不知道大將軍王何許人也,只不過,他在明,自己在暗,現下又這般沉不住氣,暗暗笑著,將茶杯放回桌上。
站在內院門口,掃視了一圈那些老弱病殘,哈,還早著呢。
次日清晨,伺候他穿衣裳的老嬤嬤替他將官服撣順。
“老太太,皇上是什麼樣的人。”
老太太佝僂著背:“奴才不敢妄論聖上。”沒聽見迴應,老嬤嬤前腳剛準備跪在地上,身前的人後腳便走了。
阮晚坐上馬車,閉目養神。
朝堂裡,百官齊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可皇帝並不在,厚玉站在左邊,右邊站著另一個人。
所有人都行禮時,只有一人鶴立雞群,他依舊佇立,離皇位很近,背對著阮晚,也可以想象他的神情多少倨傲。
阮晚總覺得,百官的山呼萬歲是喊給他聽的。
這就是大將軍王,軒蒼骨了。
大將軍王仗劍上殿,走出隊伍,面對殿門,阮晚差點在心裏鼓兩下掌了,厲害啊,這老烏龜就差點坐在皇位上了,瞧把他能耐的。
“刑部侍郎。”
軒蒼骨長相極為普通,普通到放在人群裡就會看不見那種,年近四十,一身戰場上帶回來的戎馬之氣,但是那雙眼睛,阮晚與他對視一眼,不禁打了個哆嗦,他不喜歡別人用這種眼神看著他。
連忙彎腰走出隊伍,跪在光滑的地板上:“臣在。”
終於找麻煩找到自己身上來了。
軒蒼骨看著離自己不遠的阮晚:“本王聽說王都內,有人抹黑本王,玷汙本王的名譽,刑部侍郎以為此事如何處理。”
怎麼處理?阮晚半跪著身子,向軒蒼骨扶手:“微臣以為,自當嚴懲,但清者自清,不知謠言根據是什麼,微臣也好根據情況做判斷不是?”
軒蒼骨怔愣了一會兒,倒不是因為這個人說的話,而是這個人的態度,他跪在地上,做足了卑微的樣,說出話倒是不急不緩,最後還帶了些俏皮。
軒蒼骨一撩披風,大步走向前:“放肆,本王給你機會你卻要裝傻充愣,刑部侍郎,你這腦袋不要了?!”
四周的官員大氣不敢喘,生怕惹火上身,要怪就怪刑部侍郎看不清形式,剛正不阿卻不懂圓滑,撞槍口上了吧。
阮晚低頭就看見面前的鞋尖,得意的眉飛色舞:“微臣愚昧,不知大將軍王所謂何事。”
厚玉背對著阮晚,神色平淡,甚至有了些笑意。
頭頂的聲音再度響起:“你師從無觴聖人,本王念在無觴聖人之名照拂你,你卻不領情,私下指責本王暴政,你認與不認。”
阮晚無辜地抬起頭:“荒謬,臣不認,大將軍王此言差矣,臣哪有不領情,簡直是感恩戴德。”
軒蒼骨握住劍柄,他想殺了眼前這小子,還不認?鬧得滿城風雨還不認?
“那王都中的流言蜚語,你可知曉。”
阮晚眯著眼睛朝軒蒼骨笑:“這幾日臣滿心只有大將軍王的恩情,別的事不放在心上。”
老烏龜,你說啊,你說說到底是什麼流言蜚語,你敢說嗎。
軒蒼骨一時不語,他何時對這個臭小子有恩情了?
阮晚突然啊了一聲,像是明白了什麼:“臣知道了,定是大將軍王在臣府中撥入殘兵罪婦的事情被有心之人聽去了,胡亂造謠借微臣忠義之名抹黑大將軍王。”說罷,又抬起頭朝軒蒼骨眨眨眼:“殘兵雖然身子不利索,但都乃是為我後瀾拋頭顱灑熱血的人,大將軍王你說是也不是。”
不知道為什麼這小子突然神采奕奕,那雙桃花眼撲朔撲朔的,拳頭還誇張的配合這番言語揮舞了幾下。
這話一說出口,就算他們是有罪之人,軒蒼骨也說不出不是二字。
“是..”
兩邊的官員不知道是不是幻聽,總覺得這聲不是有些有氣無力。
“一定是朝裡有人嫉妒大將軍王對微臣如此好的待遇,畢竟大將軍王這份殊榮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得到的。”
阮晚絮絮叨叨地說著,莫說百官,連軒蒼骨也是一愣一愣的,以殘兵罪婦羞辱,怎麼就成了恩澤了...他們沒有嫉妒,真的沒有嫉妒。
一個站隊大將軍王的官員走了出來:“刑部侍郎僭越,殘兵罪婦之事被你曲解事實,大將軍王睿智,怎會被你黃口小兒欺騙。”
阮晚突然轉頭直勾勾盯著那人:“哦?這位大人可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啊,你怎知大將軍王撥殘兵入我府不是恩澤?大人,你表現得好像嫉妒我的人啊。”
軒蒼骨拔劍出鞘,劍尖直指阮晚的咽喉。
“任你巧言令色,本王..”
“非哉非哉,世界如此美好,大將軍王別這樣暴躁。”
“你...”
軒蒼骨還未說完,跪在地上的小子卻指尖捻著他的劍挪到一旁,舔舐了幾口手指上割破流出的鮮血,面上笑靨不改。
“大將軍王這樣在乎微臣的看法作甚,莫不是大將軍王看微臣對那些人好了些,心裏頭不高興了吧,大將軍王不要生氣,臣的心裏終歸是你重要些。”
這話聽著,怎麼像是表白。
阮晚自己也惡寒了一下,更別說軒蒼骨。
“大將軍王這般敏感,該不會是仰慕我吧,得不到微臣你就要毀掉微臣,大將軍王好非主流啊。”
此言一出,四周的官員只恨自己長了耳朵,玉磯觀出來的人膽子怎麼這麼大,大殿之上說大將軍王仰慕他。
軒蒼骨將劍一擲,若自己再糾結此事,恐怕這小子什麼都說得出來,什麼非主流?自己仰慕他?虧他敢說!長劍刺穿那官員的胸膛
“本王對刑部侍郎,自然是恩澤,看來就是此人妖言惑眾,鼓動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