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們來玩冷戰吧
是晨,帶有涼意的風席到屋子裏,阮晚縮成一團在床裡頭睡得呼哧呼哧的,受了傷的肩膀露在外頭。
公子無觴倚躺在外側,手裏握著小半卷竹簡,肩上懶散地披著道袍,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安撫似的在阮晚腰上拍。
阮晚的生物鐘差不多是廢了,要是沒人叫他,就是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
迷迷糊糊醒過來,公子無觴不願意重新把眼睛遮上,昨晚上晚飯沒吃,今天早上送早飯的丫頭還沒進門就被公子無觴喚退下了。
阮晚睡眼朦朧地揉揉肚子:“唔。”
腰上的拍撫頓住:“醒了?”略微有些早晨起來時聲音特有的沙啞。
阮晚翻了個身,懶綿綿地打了個哈欠。
“你怎麼在我床上。”眼珠轉動,像是失憶了般拍拍腦門,一臉茫然望著公子無觴。
竹簡窸窣的,老妖精有禮貌地把竹簡卷好,把細繩束好。
慢條斯理,井然有序,阮晚沒趣地做了個怪相,沒意思,老妖精都不生氣。
“誒誒誒,你怎麼動手呢。”肩膀的傷口被不輕不重按了一下,阮晚誇張的叫喚。
得,老妖精這是養成習慣了,能動手決不多叭叭。
“我怎麼在你床上?嗯?”按過傷口的手指拂過唇畔,危險的氣息浮動出來,鳳眸裡閃動的碎光警醒著阮晚。
阮晚慫巴巴地往人身邊挪動靠過去,滿臉討好的小模樣:“別人家都是寵著物件,哪有你這麼黑心肝的。”說罷還嬌氣地戳了戳人肋骨。
昨天被老烏龜捅一劍不幫忙就算了,早上起來還戳他傷口,哪有這麼談戀愛的。
想了想阮晚又覺得自己賤骨頭,這男人對自己受委屈袖手旁觀不說,還給按他傷口,還弄些稀奇古怪的鳥兒。
嗯..他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
阮晚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要怎麼樣優雅的表示自己昨天說談戀愛什麼的是夢話呢。
被敲了額頭回過神,阮晚搓搓發疼的腦門,正想吼句孺子不可教也,抬眼就跟公子無觴的視線撞上。
“別人家可不會想怎麼賴賬。”這小狐狸滿臉狡猾的勁兒,不用想也知道他在盤算些什麼。
阮晚囧了,這老妖精真是個人精兒,瘦肉都讓他吃了,心眼都讓他長了,吧唧兩下嘴,岔開話題:“啊我快疼死了,啊呀,本來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你這一戳我起碼躺十天半個月。”
往床上一躺,開始瞎哼哼。
後者展開竹簡,一言不發繼續看。
阮晚想把那竹簡卷子捅進這妖精嘴裏,擱著談個戀愛還更傲嬌了?
“你,去替爺出氣。”昨兒說得多帶勁?還殷勤巴巴地問需不需要幫他出氣。
後者淡淡瞥了他一眼。
某晚坐不住了,抄著手就絮絮叨叨個沒完。
“怎麼的,昨兒不是你舔狗似的要替爺出氣?你這個男人怎麼那麼做作呢?問什麼要不要幫爺出氣,廢話,當然要啊,你沒看見爺都成這樣了,你要是想替爺出氣早就去了,還問什麼問,哎呀哎呀,總歸是爺好騙,三言兩語幾句甜話就給騙走了,讓你攀了我這棵高枝。”
選擇性失憶忘記老妖精之前說的他受傷的時候還沒談戀愛。
追他的時候難道不應該更殷勤點嗎。
他怎麼就跟這個小心眼的老妖精談戀愛了,悔恨兩個字就差拿黑色加粗字型寫在臉上了。
而公子無觴,不緊不慢地翻閱竹簡。
阮晚一手拍在那竹簡上:“我在問你話。”生氣是肯定生氣的,但是不知道怎麼的,阮晚總覺得,公子無觴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握住竹簡的手放下,阮晚的手也隨之落下。
“傷過你的人,自不會放過。”這是公子無觴說的,說時直勾勾地盯著阮晚的眼睛,可是阮晚總覺得老妖精在躲避他的視線。
覆在竹簡上的手不經意蜷緊了:“哈?你怕不是忘了你想挖我眼睛那回事兒呢。”對老妖精逃避話題嚴重不滿。
涼幽幽的手指觸在阮晚眼角,公子無觴眼底是複雜的情緒:“那就養一個瞎子。”將人怔愕的表情盡收眼底。
無論如何,這個人都會是他的,不管什麼樣子,都會是。
阮晚眼睛有些燙,被公子無觴觸碰的地方似乎還很疼,乾笑了幾聲:“不了吧,您可以愛瞎多久瞎多久,請不要剝奪我看美女的權利。”慢慢撥開臉上的手,動作格外堅定。
沒有再說話,安靜得讓人心尖都疼起來。
“呃,我還是想問問你,你昨天算我命,真的算出來我有血光之災要挨刀子了?”喉頭有些腫澀,阮晚呃了幾聲讓聲音變正常。
“嗯。”回答他的是更為冷靜的答覆。
“哈,所以說你算出來爺要被老烏龜捅,你還是龜孫一樣坐在房間裡面的了?”
對於感情這種事,阮晚一向不喜歡自欺欺人,也不喜歡給人找臺階下,就是要把話說到死處,說得越明白越好。
公子無觴不說話了,此時他的神情有多淡然,心底就有多驚動。
種種解釋堆積在一起,卻又不成樣子,只得輕輕說了一句:“天命不可違。”
卦象便是卦象,他未卜先知也只能未卜先知,僅限在“知”罷了。
若是擾了這命數定局,公子無觴閉上眼,他賭不起。
阮晚算半個無神論者,公子無觴這話說出來,他反倒不生氣了,一種別的情緒擠得他心裏滿滿的。
這種情緒叫失望。
一句天命不可違,他就可以坐在這房間裡,明明知道他會受傷會流血,還是等著,等他回來,幫他上藥,溫柔地安慰他,這跟打一巴掌再給顆糖的區別是什麼?
虧他還巴巴的要跟他談戀愛。
這老妖精精明的時候比誰都會算計,怎麼封建迷信起來跟箇舊社會祥林嫂似的。
“還不如說你是放的馬後炮呢,說什麼算命,爺還真是後悔了。”阮晚乾笑著自言自語。
要是能把他的話當成外面的半仙騙錢說的就好了。
可惜啊,這個人是公子無觴,神機妙算,知天曉地。
阮晚趴在床上,公子無觴依舊倚躺著,只是這氣氛,冷了好幾個度,他不說話,公子無觴也不說話,感情方面阮晚總是保持理智,既不會幫對方開脫,也不會越想越死。
主動是不可能的,什麼主動靠近,在阮晚的觀念裡,你朝他走近九十九步,他朝你邁出一步,如果你按兵不動,他轉身就跑回家還要把門鎖死。
比如現在,他就很想,離公子無觴遠一點。
活動活動痠痛的關節,阮晚準備爬下床,兒女情長都是小事,還有的是別的麻煩事等著他呢,軒蒼骨這事還沒完,他的好日子還早著。
阮晚平復好了情緒,由驚愕轉變到平靜也沒用多久,但公子無觴卻亂了。
心裏就像是一池平靜的水,此刻亂得漣漪四起,焦躁不安無名滋長,他俯過身,想吻身邊這個人。
想看他之前那般無助迷離躺在身下的樣子,彷彿那樣,這個人才完完全全地屬於他,纔會讓他安心些。
不出意外地,阮晚躲開了。
“得了吧,爺現在無福消受,或許咱們可以先跳過熱戀階段,先玩玩冷戰。”
套上靴子,披好外袍,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聲,阮晚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