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打麻將
“誒嘿,自摸,三六九萬關三家,給錢給錢。”
侍郎府後院,天氣不冷不熱,下人們拉了張桌子在院子中間,湖藍色薄袍的少年坐在長板凳上,一隻腳踩在板凳邊沿,另一隻腳晃盪著鞋,一手推到麻將,另一隻手抓著桌角上的瓜子磕,有些包租婆的低俗氣息,讓人啼笑皆非。
蘇希坐在一邊,另兩方是胡云和一個小廝。
胡云腆著肚子,遞了兩個銅板小聲抱怨:“爺,你這是來搶來了?”
阮晚接了銅板放在面前,把麻將推到牌池裏:“那是你們技藝不精,多輸兩把給爺,就當交學費了。”
壘好麻將,阮晚吐出一口瓜子殼:“哈,可不是每個人都有跟爺打麻將的榮幸。”
蘇希在一邊無語,不知道爺發明的什麼玩意,一塊塊四四方方的,學起來倒是不難,就是被這無賴佔了先機。
胡云是女人,或許女人天生對這種東西就比較敏感,上起手來倒比蘇希快。
沒幾輪下來,蘇希就成了整個牌局最大投資商,阮晚的桌前堆上了不少銅板,另一個小廝輸得哭喪臉,見阮晚在興頭上也不敢說不來,只得默默掏出自己的血汗錢。
終於,在阮晚又一次通殺三家後。
小廝戰戰兢兢地小聲詢問:“主子,小的後院還有事呢...要不然...”
後者笑眯眯地臉突然垮下來:“你剛剛來的時候不還興高采烈跟爺說做完了活計?糊弄爺呢?”
小廝摸了摸兜裡還剩四五個銅板,鼓起勇氣:“主子....”
阮晚還沒說話,同樣輸得綠眉綠眼的蘇希搶了過去:“我只當是爺好糊弄,府裡的奴才越發沒規矩了。”
總不能老是讓他一個人輸吧,爺跟胡云這勁頭比搶還要狠啊。
小廝百口莫辯:“不是啊蘇總管。”
快哭的聲音被另一箇中氣不足的聲線蓋過。
公子無觴讓丫頭攙到院兒裡:“晚兒做什麼這麼熱鬧呢。”天氣尚好,出來沒走兩步就碰見這小人兒嚷嚷得厲害。
阮晚臉拉得老長:“能做什麼,師父身體不好就去歇著吧,省的出來亂晃生了病到時候徒弟還要被千夫所指。”這老妖精出來做什麼,玩得好好的出來掃興。
公子無觴無聲地笑,知道他不是真瞎後,阮晚越發有一種他的眼睛隔著緞帶在幽幽注視自己的錯覺。
“晚兒玩得開心,為師也想同你高興高興。”
府裡的下人簡直是最會看眼色的,公子無觴這麼一說,那小廝連忙閃退開,保住自己的最後幾文錢,懂事地替公子無觴拉開椅子。
“聖人請,小的告退。”
胡云看了公子無觴一眼,慌亂躲閃的眼神落在蘇希眼裏,朝蘇希勉強牽出笑意,低著頭不敢說半句話。虧得阮晚還指望胡云能說兩句話幫忙拒絕公子無觴。
阮晚翻了個大白眼,怎麼他府裡的人胳膊肘老是朝外拐呢:“師父你別攪和了,這玩意你也不會,一時半會也學不來,有這時間不如去散散步喂喂魚。”
只見那道袍的聖人並未搭理,拈了塊麻將手指撫過大理石上的圖案。
阮晚恨,當初爲了讓這個麻將惟妙惟肖一點,特意吩咐人按照他畫的圖樣在大理石上面刻出來的。那工匠幾次勸他要不然用畫的,爲了那點賭癮,義正言辭地加了錢要求工匠按著要求做。
現在他只想抽自己兩巴掌,又聽見老妖精柔柔地像是討好自己:“這東西倒還有趣,晚兒教教為師?”
阮晚不想教,蘇希殷勤得很,把自己知道的規則細細跟公子無觴說了,又把每張牌給公子無觴摸了,後者安靜許久,纖長的手指一一撫過每種花色的麻將。
“想來是懂了。”妖異的白髮垂在耳側,隨著他說話的動作微微撩動。
阮晚似乎又聞到那股香味,麪皮上迷之臊得慌,慌亂地搓著麻將。
指尖一動,公子無觴的手摁在他食指的關節上,戀戀不捨似得滑下,速度很快,快得像是不經意。
阮晚臉更紅了,蘇希都忍不住問了句:“爺你臉紅什麼,莫不是在出老千呢吧。”
阮晚啐了他一口,惡狠狠地想著不管等會打什麼都要壓蘇希一頭。
展開牌,阮晚眼睛鋥亮鋥亮的,哎呀,清一色條花牌,一翻開就有教,只等別人打個條花,就是清一色。
按捺住激動的心,阮晚嘿嘿嘿賤笑,這把他還是個下家。
蘇希先出,嗯?筒花牌,阮晚沒多想,蘇希應該是下萬花牌吧。
蘇希一個筒花,胡云就碰了,碰完胡云出了個萬花。
阮晚抓抓耳朵,這牌不好打啊。
誰知道蘇希又碰了萬,阮晚樂滋滋的想,果然沒錯,蘇希是下萬花牌。
蘇希跟胡云就這麼你碰一下我碰一下,你方唱罷我方和,終於,胡云胡了,到了阮晚,摸了一張牌,三筒?
有些失落,還指望能打個自摸呢。
“三筒。”阮晚把麻將打進牌池。
“嗯,謝謝晚兒。”應聲是公子無觴推倒牌的聲音。
胡云睜大了眼睛:“珍珠翡翠大三元,爺,你這會得吐多少銀子。”說完,又怯怯看了眼公子無觴。
蘇希也沉默不語,他確實沒有想到,公子無觴能做到這個地步,和他對牌的是胡云,他起初也沒多想,直到胡云胡了牌,他才知道公子無觴玩這局麻將的目的,只是想跟阮晚一個人玩而已。
公子無觴淺笑如畫,阮晚卻已經知道了,這老妖精一個人記下所有的牌,甚至可以說他洗牌的時候就佈置好了所有牌的位置,讓胡云和蘇希這麼互懟下去,就是爲了等著自己去摸到後面的牌,如果沒猜錯,剩下的所有沒翻的麻將都是條花牌。
阮晚氣鼓鼓地,一拍麻將:“不玩了,爺走了。”
哪有這麼玩的,這他媽能說算作弊了吧,呸,這是哪門子出千,不要臉的老妖精。
公子無觴示意丫頭扶起自己:“晚兒,莫生氣了,晚兒。”像是拿小孩子沒辦法的長輩,充滿了疼愛與誘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