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匹夫無罪
阮晚折回屋裏的途中,厚玉帶著笑意從旁走出:“晚兒經常用這手段?”
騙人何時何地相見,結果從未如約。
阮晚恭恭敬敬打禮:“厚玉美人,那日你沒有來,我也不多說了,從今往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有模有樣地和厚玉擦肩而過。
厚玉愣,他沒有去?怎麼可能,他在那橋上等了整夜。
阮晚心裏慌著,面色如常,論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那夜他根本就沒有去,之所以這樣說,正是想看看,這府裡,有沒有誰的舌頭,是長在外面的。
進了正屋,沈素凰和公子無觴不知道在談些什麼。
阮晚沒問,他怕一問,又是“聖人的徒弟價值幾何。”這種問題,乖乖地坐在旁邊看書,耳朵豎得老直聽他們倆談話。
“晚兒,告訴沈丞相昨日為師可強迫你了?”
阮晚突然覺得三觀炸的萬紫千紅一片春,把書抬高了擋住臉:“強迫不強迫的吧,這個事兒吧,我覺得不太重要。”
“...”
屋裏是三個男人的對話。
蘇希在屋外扒門縫聽得偷笑個沒完,肩上被人一拍,蘇希下意識轉身揮拳,對方躲開後又是一個低掃腿。
青湖沒料到蘇希的反應這麼大,躍起躲開後踢腿被蘇希抓住腳腕,縱身一翻便到蘇希身後,手指成爪扼住蘇希的咽喉:“你們主僕倆都這麼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就罷了,脾氣還都這麼大。
壓低了聲音,還是怕屋裏人聽見,脅著蘇希離開屋門。
蘇希想掙扎,喉嚨被抓得死死的:“你背後偷襲還有理了,你幹什麼。”
青湖鬆開手,後者滿臉不耐煩地揉被掐疼的脖子。
“偷聽主子說話,你倒不怕死。”青湖笑,倒是不慍不火的。
蘇希隨便甩了兩下袖子:“關你屁事,毛病。”
青湖用打量的目光看蘇希,小混混似的,透著一股子市井狡猾氣兒。
蘇希走了,青湖覺得身上有些不對勁,低頭,錢袋不見了,俊臉上憤憤地咬牙切齒:“蘇希!”
阮晚費盡口舌,才把兩尊大佛緩下來了,厚玉又進屋了,看自己的眼神像一塘溫水,化不開的滿是柔情。
“師父,晚兒酒也醒了,身子看來並無大礙,不如厚玉送您回宮去?”
阮晚差點沒飛撲過去抱著厚玉大腿聲嘶力竭地喊冤啊,太好了啊,厚玉美人你總算說了回人話了啊,你都不知道這兩個混蛋怎麼折磨我的啊。
言罷,厚玉接下阮晚可憐巴巴的眼神,又對著沈素凰:“沈大人,宮裏的事務繁多,厚玉笨拙,一人處理有些吃力。”
阮晚瘋狂點頭:“對啊對啊,師兄說的對,早點回去吧,蘇希,蘇希,蘇希啊,送客。”
門外,蘇希剛美滋滋掂量著銀袋,走到門口聽見阮晚喊他,揣了錢袋:“是,爺。”小心謹慎地進屋,對著幾位大人比了個請的手勢。
沈素凰依舊端坐不動,公子無觴輕笑:“厚玉,宮裏的事情你去打點吧,若是不會便多學,熟能生巧嘛,再者說,晚兒這兒為師住著也舒坦,這幾日就勞煩晚兒照顧照顧我這老瞎子?”
什麼叫做你住著舒坦,你到是舒坦了,老子呢?
求助地看向厚玉,後者是愛莫能助地表情:“沒事,能照顧師父,是我的榮幸,太榮幸了。”說罷,阮晚都想狠狠抽自己兩耳光。
蘇希又快憋不住笑了:“爺,奴才去安排屋子。”
阮晚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我還真是謝謝你了。”
蘇希諂媚地點頭哈腰:“這都是奴才該做的。”
阮晚好想一板凳拍在蘇希臉上。
蘇希攙著公子無觴去找屋子,厚玉寒暄了幾句就走了,留下沈素凰,端坐阮晚身邊。
“你喜歡他?”琉璃墨色的眼眸收斂的是醉人月光,此刻正靜靜注視著阮晚。
阮晚噗嗤笑了聲:“什麼啊,我喜歡的當然是前凸後翹豐乳肥臀的小妹妹。”熠熠桃花眼因為宿醉,略顯著疲憊。
說完又覺得不對,沈素凰又沒說他喜歡誰,他這麼燙嘴地說一句小妹妹幹什麼。
沈素凰低垂了眼眸,聲音裡多少有點耐人尋味的孤寂:“他喜歡你。”涼薄的姿態席捲散開,阮晚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什麼意思,他說的是公子無觴?還是厚玉?
握緊了拳,彎腰施禮:“恭送丞相大人。”管你叭叭那麼多,你走了再說行吧。
他站起身,淡雅如蘭的氣質阮晚此刻沒有心情欣賞,看也沒有再看阮晚,墨發如瀑,昨夜便是這身,受了露水又經了一天,多少有點些狼狽。
走到門口時,背對著阮晚,不知神色,片刻,還是走了。
青湖朝阮晚打禮,跟著沈素凰走了。
阮晚脫了力坐在椅子上,沈素凰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沒有害過他算計過他甚至連惡語相向都沒有過的人。
但沈素凰也是唯一一個,他不知道接近自己是何目的的人,他把一切都做的那麼理所應當,都那麼順其自然,給他銀票,幫他解圍,讓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種幻覺,一種他們之間本就應該如此的幻覺。
雖然阮晚仍保持清醒,他不信天上會掉餡餅,況且當初在街上,他就已經說的很清楚,但沈素凰跟沒聽見似的,他的我行我素讓阮晚有點麻痺了。
一見鍾情這種爛梗阮晚泡妹的時候就用過了,那麼就只剩最後一種可能性了,阮晚揉著太陽穴,驟然睜開眼。
沈素凰很可能之前就和這個身體的主人認識!
片刻後,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如果真的認識,沈素凰怎麼可能分辨不出來。
頭還是疼的,喝了口水,撐頭假寐。
蘇希進屋:“爺,我安排南房給聖人了,撥了兩個丫頭伺候。”
阮晚嗯了聲表示自己聽見了,蘇希站在阮晚身邊:“別太累著自己了爺,許多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又喝了口水,淡淡的甜味,看來是花茶煮過的,這兩天蘇希已經摸清了自己的喜好,連自己的行事風格都要摸透了,阮晚多少有一點心慌。
“蘇希,我不想做砧板上面的魚肉,可是我也不想傷害別人。”
不見平日二不掛五的調調,像是個小孩子,羨慕別人家的玩具。
蘇希的話全卡在喉嚨裡,歸於沉默,世事皆如此,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無奈至極的語氣:“我不曾害過人啊。”
蘇希不知道說什麼,還是憋出了一句:“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不知道怎麼勸,才能讓這個少年好受些。
張揚的少年一撣衣襬,翹起腿:“虎有害人心?哪座山頭的虎有害人心?”頓了頓,豔烈的笑容又掛在臉上:“那爺就,偏向虎山行吧。”
風起,雲涌,這後瀾國,又要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