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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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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可憐

    阮晚離開房間的背影讓蘇希有些心疼,總是管他叫爺,被他的伶牙俐齒氣得跳腳,但是他忘了,這是個孩子啊。

    無論年歲還是心稚,都還是個孩子啊,若不是因為他的一時善念,怎麼會有這些事呢。

    蘇希無奈地笑笑,主子吩咐要養傷,奴才自然就要遵命,端了旁邊桌上青湖熬的已經冷掉的藥,仰頭一飲而盡。

    苦澀還在嘴裏輾轉,蘇希捲起舌尖儘量躲避苦味,青湖..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總覺得他絕非善類,但他每次又並無惡意。

    嘆口氣,蘇希躺在床上。

    一連幾日,整個侍郎府因為胡云的事情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偏生阮晚半點感覺都沒有,藉着公子無觴的名頭不去早朝,每天吃嘛嘛香,自在逍遙地打麻將。

    公子無觴好幾次想去他房裏找他,只要公子無觴前腳進屋,他後腳就躥出去,公子無觴有幾回想拉住他,都被拼死拼活地甩開手,半句話也不說,冷冰冰的。

    無觴聖人算是切身體會冷戰的冷字了,阮晚不見,他也不去擾,每日讓丫鬟扶到院裏,在牡丹花間散散步,在池子邊喂喂魚。

    阮晚翹著腳一邊啃黎一邊看書,這些什麼心法他看了好幾遍,有什麼屁用麼,背下來又不能學會內功,蘇希給他說要仔細體會,用心去感受,用心去領悟。

    後者覺得有些變態,並認真告訴蘇希真正用來感受領悟的器官是腦袋,於是蘇希不再指導他,意思是讓他用腦袋去好好看書。

    合上書,阮晚後腦勺磕在太師椅靠背上。

    下人快步進來:“主子,大將軍王有請。”

    阮晚把書往桌上一丟,請?看來問題不大,軒蒼骨的心思他這回算是摸對了,沒讓人押他,這老烏龜的套路越來越清奇了啊。

    撣了撣衣裳:“愣著做什麼,去給爺擺弄好出門的東西啊。”神氣地揹着手往外大步走。

    蘇希傷還沒好,況且是去軒蒼骨府裡,阮晚讓他留在家養傷了,今兒又不是他的主場,小事小事。

    大將軍王府。

    阮晚進了偏廳就看見個不太喜歡的人,江海棠坐在偏廳,今兒的事兒難道要讓這個女人插手?

    江海棠依舊帶著面紗,見阮晚來了,手裏的茶朝阮晚的方向一潑:“晦氣。”

    嘿喲,你個毀容醜娘兒們要惹事兒是吧。

    阮晚齜牙一笑:“那可不,爺知道今兒晦氣,出門看了黃曆,爺今兒要受驚呢,出門前還不知道青天白日受什麼驚,如今知道了,見了母夜叉,能不驚嗎。”去年的隔夜飯都要被你嚇吐了,還好意思說晦氣呢?

    江海棠一拍案几,不,她不能惱,若她發作,這小畜生豈不是要說她對號入座了?冷冰冰地哼笑,不再搭理阮晚。

    進了正廳,軒蒼骨高坐自己的位上,左下是個兩鬢微白的老人,緊挨著的是個公子打扮的青年,便是陸覆資和他的二公子陸琦了。

    阮晚打了個閒禮,坐在右下。

    軒蒼骨未語,陸覆資先聲奪人了:“阮侍郎安好,阮侍郎可與犬子相識?”

    阮晚想翹二郎腿,覺得這個場合還是不太雅觀,忍住了:“素未謀面。”不認識這個小犢子,不代表其他人不認識,調笑地眼色落在陸琦身上。

    賊眉鼠眼說不上,但這個小子看起來就是讓人不舒服,總有些人長得與生俱來的討嫌。

    陸覆資老臉上是慣有的官腔樣子:“阮大人既然與犬子素未謀面,為何造謠污衊犬子清譽?”

    阮晚的視線從陸琦身上挪開,陸琦被阮晚看得兩肩內聳,躲躲閃閃不敢看阮晚。

    阮晚把著椅子扶手:“既然本官與他素未謀面,污衊他作甚?”將這話原封不動地甩給陸覆資。

    後者今日該是打定主意不讓他脫身:“阮侍郎的目的,只有自己知曉,只是這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阮大人何必做呢。”

    “陸大人此言差矣啊,本官不是同大將軍王說了,這不是楊利同本官說的,陸二少賞下來的婦人,難不成陸大人買個婦人還要查查自己的綠帽子不成?”

    這話難聽,陸琦的臉色越來越緊張,軒蒼骨則是因為那句綠帽子有些薄怒,舒了口氣,仍舊是安靜聽著兩人爭論。

    “阮大人,楊利已死,你怕是比本官更清楚。”陸覆資的聲音帶著老人的狡猾。

    阮晚呆了會兒,楊利死了?

    是誰把事情做的這麼幹淨,胡云啞了,楊利死了,楊利在這一行算是小有名氣的,有權有勢說不上,左右逢源那是肯定的。

    隨及又笑:“陸侍郎,你我官居同職,又都為大將軍王效命,今日你擠兌本官,可是要讓本官多心的啊。”

    這話頗為沒頭沒腦,陸覆資還在考慮怎麼回答。

    阮晚又開口了:“偏偏你陸二少玩女人玩出事了,本官替你這侄子輩兒的混賬擦屁股,你倒搞出人命了”對著陸琦不鹹不淡說了這話,眼珠一轉看向陸覆資:“陸大人該摳摳鼻屎了,塞著鼻子了張嘴喘氣怎麼說出來的話都不經過思量呢?”

    軒蒼骨沉默了很久,終於說話了:“本王已徹查陸家,家眷奴僕,無一遺漏,陸家與此事無關,阮大人...”

    “大將軍王,陸大人忠心耿耿替您效忠與此事無關,陸二少,你呢。”熠耀的桃花眼含著冷光,逼視著陸琦。

    後者雙腿不自覺發抖,牙齒細微打著架,一副怕極了的模樣,阮晚還在懷疑這小子是不是有小兒麻痹症,怎麼跟個傻子似得抽來抽去。

    陸覆資小聲斥責了陸琦一聲,朝軒蒼骨打禮:“大將軍王,下官對大將軍王絕無二心,琦兒也定為大將軍王效盡犬馬之勞。”

    哈,你要保住你的兒子啊?那就好辦了。

    阮晚睨了眼抖得跟篩糠似的陸琦,又看了眼義憤填膺的陸覆資。

    這個陸琦還真是會演呢,老子是這一派的人,兒子是另一派的人,這還真是熱鬧,有的是好戲看呢。

    阮晚還沒想明白軒蒼骨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外面的侍衛就進來用被子把胡云左一層右一層,裹成粽子後擡出去了。

    軒蒼骨顯然是氣急的模樣,走出西小樓後,臉上的神情漸漸平淡,不過一瞬,之前怒髮衝冠的模樣登時煙消雲散。

    “如何了。”側頭問侍衛之前去追蘇希的人怎麼樣了。

    侍衛語速極快:“未歸,八九不離十。”

    裡頭的侍衛已經抬著胡云出來了,停在軒蒼骨面前等著命令,軒蒼骨撩開胡云臉上的棉被,半夢半醒地模樣,脆弱到了極致。

    枯槁的手顫顫撫上胡云的面頰:“雲兒。”極為輕,也極為神情。

    胡云睜開眼睛,呃呃了兩聲,軒蒼骨收了手,搭回棉被:“安排車輦送夫人回府。”

    軒蒼骨走了。

    阮晚跪坐在地上,肩膀疼得要死。

    扶著桌子板凳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出了西小樓。

    腳步虛浮,像是喝醉了般,阮晚捂著出血的肩頭,滿腦袋冷汗。

    軒蒼骨怎麼這麼輕易就放過他了,因為他是大將軍王一派所以說軒蒼骨原諒一下自己的走狗?不,不可能。

    這個想法在阮晚腦海裏第一個被排除。

    軒蒼骨刺傷他,按照老烏龜的身手,那一下殺了他不是難事,為什麼只是刺傷呢。

    阮晚極力回憶剛剛的場面。

    軒蒼骨刺傷他,他開始解釋,對!解釋!

    老烏龜肯定知道這件事不是他做的,刺傷他是爲了讓他說出陸琦和楊利,就是爲了讓他口不擇言的解釋。

    不,肯定不止這麼簡單。

    只是爲了聽這些,何必動刀動槍,他肯定是有目的的。

    他爲了什麼呢,在場的只有他和老烏龜,一個不知死活的小丫鬟,還有胡云,胡云..

    果然,老烏龜是在懷疑胡云,雖然胡云從頭到尾都沒有表過態,但胡云既然會寫血書,肯定會寫字,剛剛那種情況,阮晚哪裏有時間去提醒胡云寫字,可是老烏龜也沒提,而是把場面帶到了最低階錯誤的局面。

    懷疑他給胡云下啞藥。

    他也不相信胡云,演這麼一出,就是爲了給胡云看,讓她回去告訴背後的主子,他已經懷疑陸家。

    陸覆資站在大將軍王這一派,難道胡云的主子是爲了讓軒蒼骨懷疑自己的人?

    他沒有直接逼問胡云,而是選擇透過阮晚的解釋將計就計,陸覆資忠心耿耿,其他人可不一定,徹查陸家對軒蒼骨來說有益無害。

    那麼現在在胡云眼裏,軒蒼骨被她牽著鼻子走,既爲了她刺傷阮晚,又爲了還胡云一個公道徹查陸家。

    現在軒蒼骨只需要暗中監視胡云就可以得到很多他想知道的訊息了。

    呵,這老烏龜。

    阮晚撐著牆微微喘氣,他也太倒黴了,有人想挑撥軒蒼骨跟陸家的關係,用胡云做導火線,怎麼胡云偏偏就讓他買到了。

    不對,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來者明顯是抱著廣撒網多捕魚的心思,不管誰買了胡云,買下的人肯定會受牽連。

    與其讓不相干的人犧牲,不如合理利用每一個機會。

    環環相扣,阮晚嘆了口氣,佈局的人,不簡單吶。

    今天他也算見識了軒蒼骨的另一面,以往他能佔軒蒼骨的便宜,恐怕只是這個老烏龜不想下功夫收拾他吧。

    薑還是老的辣,狐狸還是老的精。

    想明白了事情,阮晚也鬆了口氣,坐在屋外的欄杆上,想緩口氣進屋上藥。

    門開了,那一身雪白的人站在門口,看見他這副模樣,便走出了房門。

    “眼睛,你當心被看見。”阮晚出聲提醒公子無觴。

    後者走到他面前,貴婦抱狗的姿勢把他抱起來:“早知你今日有血光之災也就罷了,怎的腦子也不好使了?不進屋等著傷口自己好麼。”慵懶的聲音多少有些惱意。

    阮晚嘴角抽搐了幾下,什麼意思,血光之災,這個神棍早就算出來他今天要挨刀子了?

    “你又揹着我算我的命了?”咬牙切齒地問。

    “為什麼要說又。”某妖精欠扁的聲音帶著戲謔。

    磨牙,準備狠狠咬一口人手出氣,牙齒咯噠一聲咬了個空,舔舔發酸的後槽牙。

    把人放在榻邊,走到衣架前翻找道袍的袖子。

    摸了藥膏出來:“衣裳脫了。”

    這時候阮晚也不矯情了,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扒到腰上,軒蒼骨的兵刃就是爲了傷人,劍鋒上帶著細小的倒鉤。

    傷口有些猙獰,往外反捲,血倒是不怎麼流了,阮晚覺得傷口有些噁心,皺了皺鼻子偏頭不看。

    不知道公子無觴是什麼表情,但阮晚總覺得,老妖精現在不太高興。

    “你總是瞧不起軒蒼氏,兩回傷筋動骨都是他折騰的。”

    細長的手指開始替他處理傷口,阮晚時不時嘶一聲,又開始反駁:“你懂什麼,那個老烏龜無所不用其極,今兒還拿我演戲,疼,輕點。”

    公子無觴鳳眸裡漸漸積蓄起了冰碴,手上的動作愈發輕柔:“想要我為你出氣麼。”

    阮晚哼了聲:“你就別給我添亂了,你除了陰我還會些什麼啊。”沒好氣地白了一眼老妖精,自己都沒發覺有那麼一絲撒嬌的意味。

    公子無觴的手很快,兩下就包紮好了傷口,踱步到視窗,撐開窗戶,一隻鳥恰到好處似的撲稜翅膀落在窗沿。

    是那種紅脖子鳥。

    阮晚呆了一下:“你都在這裏住了那麼多天了,還跟我過家家呢?”他倆就隔了十幾米,還玩飛鴿傳書呢。

    公子無觴捏住那鳥的脖子,那鳥兒嘰嘰喳喳地叫了兩聲,耷拉脖子死了,更詭異的是,公子無觴脫手的瞬間,這鳥冒出一簇火焰,燃燒起來,掉在窗外不明情況。

    “這是先池特有的長情鳥,情人間傳書所用,如今情人近在眼前,還要這東西做什麼。”抽出一塊帕子,仔細擦拭每一根手指。

    阮晚不在意那隻鳥的死活,他現在更在意的,是公子無觴這個混蛋說得話!

    什麼叫做情人間傳話的鳥兒!誰是他的情人!

    更他娘氣人的是,什麼叫做先池國特有的!

    不敢大喘氣生怕牽扯到傷口,阮晚現在特別想隨手抓個東西砸在公子無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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