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保證是最後一次
阮晚走出棲龍殿的時候都是懵的,公子無觴要下山了。
這他媽?什麼東西,還嫌不夠亂嗎,公子無觴下來湊什麼熱鬧,他到底做錯什麼了要受這麼多人間疾苦。
阮晚爬上馬車,揉著太陽穴,用官袍抹了把臉,馬車突然停下。
窗戶被蘇希敲了敲:“爺,是祭司。”
阮晚默,是厚玉美人啊。
阮晚一直不說話,蘇希以為他又睡著了,施力拍了拍窗戶:“爺,祭司找您有事兒。”
阮晚會神慌慌張張地應了,是厚玉溫柔的聲音:“無礙,晚兒貪睡。”
這會兒又晚兒了,剛剛不還是師弟麼?
撩了前簾:“爺當是什麼呢,原來是厚玉美人啊,有什麼指教啊。”
剛走出馬車,還沒跳下地,被厚玉一攬,摁在懷裏:“晚兒,讓你的奴才先回去,厚玉會送你回府的,嗯?”手指摸在阮晚後腦勺,似乎在摸小貓小狗。
赤裸裸的威脅啊,蘇希緊張地想衝上前:“爺!”但明顯意識到,對方的內力在自己之上。
阮晚悶在厚玉懷裏,好不容易拉出一點距離:“蘇..蘇希..你先回去。”
厚玉轉身抱著阮晚走了,衣襬上的玉色梨花隨衣袍鼓動像是飛舞起來。
鼻子裡都是厚玉身上的藥香,不敢亂動,走了不短的一段路,才被放下來——是個假山。
“厚玉美...呃..”話還沒說完,嘴就被捂住了。
一向溫柔似水的人,正含著眼淚,捂住他的嘴。
“要是在這裏殺了你該多好,以後都不用難受了。”
阮晚想掰開他的手,但捂得更加用力,大爺的,難道被捂嘴的不是自己嗎,怎麼就變成他難受了。
眼皮一熱,厚玉吻上了他的眼睛。
“晚兒,晚兒..”猶如春情裡的公貓,貼在他耳邊喚他的名字。
阮晚翻了個白眼,拍拍他的手,示意他鬆開。
厚玉依舊不鬆開,紅腫的眼睛裏含滿淚水:“晚兒,我喜歡你,你明明知道,為什麼今天我這樣對你,你都不在意。”
被摁的呼吸都有點不順暢了,阮晚瞪著厚玉,伸出舌頭往他手心使勁一舔。
厚玉下意識脫了手,漂亮的瞳孔都縮了縮,顯然沒有意識到這個人膽子這麼大。
阮晚使勁深呼吸了幾下,使勁擂了厚玉肩膀兩拳:“你這是騷包成什麼了?”
剛剛在棲龍殿還裝得像模像樣的,現在又哭得跟怨婦似得。
厚玉低下頭:“你不要生氣..”
阮晚賤笑,伸手抬起厚玉的下巴:“小浪貨,喜歡我?”這小美人,表白都表的這麼做作。
厚玉咬著嘴唇:“對,厚玉喜歡你。”
搓了搓手,阮晚捏住他的下巴拉到面前:“行啊,拿出點實際行動來啊,光嘴上說說有什麼用。”
喫喫野食的感覺也不錯,阮晚猥瑣地想,誒,不對,野食?呸,什麼野食,家食都沒有,還野食。
厚玉不解:“要..要厚玉做什麼你纔信。”
阮晚摸摸下巴:“這樣吧,你,晚上來王都的十里橋,我在那兒等你。”說罷,故意眨了個媚眼兒,食指一戳他的肩膀。
厚玉愣住,被推得往後推了幾步,張揚的少年已經不急不緩地邁步走了。
仔細消化了阮晚說的話,臉上又泛起了紅暈,呆呆地站在原地。
少年轉身,故意嬌氣地埋怨:“怎麼的,剛剛不還要送我回去麼,不送了?”風動,衣舞,抬手整理好髮絲。
那一刻,厚玉覺得連從那個方向吹來的風都帶著暖意,那豔烈的眉眼吸引他得緊。
往後許多年,阮晚的這一個轉身都讓厚玉久久不忘,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次日清晨,阮晚打著哈欠,蘇希端了盆水進屋:“爺,該起來了,今兒還要忙事兒呢。”床上的人只是動了動。
蘇希上去對著被子裡的一團就是一巴掌:“起來了!你昨兒幹什麼去了,大半夜回來,早了又起不來。”
阮晚冒出個腦袋:“混賬狗奴才,敢打主子,老子要把你送去大牢。”伸出一條腿,使勁一踹。
蘇希索性把被子扯起來抱到門口,招呼下人拿去曬了。
阮晚穿著裏衣,在衣櫃裡翻翻找找,蘇希踹開滿地的衣裳:“找什麼呢。”
阮晚拿出件衣服,比劃兩下又不滿意地扔地上:“麻煩你今天把我打扮得騷一點。”
藍色?他平時一直穿藍色,不夠騷不夠騷,綠色?算了跟綠毛龜似得。
蘇希把洗臉帕子擰乾了遞過去,後者隨意抹了兩下遞回來:“叫丫鬟拿個肚兜你穿著唄,保準豔壓群芳。”痞兮兮地調侃。
主僕倆都鬥嘴永遠都是消停不了的。
公子無觴下玉磯山,這訊息對王都的百姓來說算是能跟皇帝巡遊差不多了,說是夾道迎接也不為過。
接風宴定在晚上,白日裏公子無觴就住在宮裏的祭司殿,朝廷裡的官員差點踩破那裏的門檻。
阮晚秉承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特地早起打扮得花枝招展以厚玉的男朋友身份過去,睡了這老東西的徒弟還不能得意得意?
打聽了公子無觴在哪兒,獵場?還是老烏龜請去的,可以啊,老烏龜跟老妖精懟起來,有看頭了。
“蘇希,跟爺走。”
“來了來了,衣服,衣服,你穿那點不夠。”蘇希跟老媽子一樣把披風給他繫好,翻身上馬。
阮晚才學會騎馬沒多久,騎得慢,蘇希只好慢悠悠跟著。
獵場,軒蒼骨以打獵助興為名,在接風宴之前邀請百官來此,明面上,是讓文武百官向聖人請安,實則更想要向公子無觴的求助。
侍衛去東邊驅趕獵物,預計正午才能開始狩獵,今天天氣很好,不冷不熱,陽光也不扎眼睛。
軒蒼骨高坐帝王位旁,臉色不太好看,這場宴會雖然倉促,但到底是爲了公子無觴設的,現在所有人都來齊了,唯獨公子無觴遲遲不來。
百里錦黎興致勃勃地不停伸長脖子四處觀望,被皇宮憋了太久,難得出來看看,被軒蒼骨一記眼刀瞪得縮了脖子怯怯地低頭。
這宴會頗像百家席,玩的好的坐一桌,吃自己的玩自己的,興致來了就出去策馬打獵,本質上阮晚還是很喜歡這種宴會,但是問題來了,他在朝廷裡沒有玩的好的。
沈素凰靜靜坐著,他並不想來這宴會,不過..
微抬了眼眸,那紅衣招搖得很,絮叨不停吹噓自己。
低頭,暗暗輕笑,這樣也挺好的。
桌子動了動,阮晚站到面前:“沈丞相,走,騎馬騎馬,你不會騎馬?也是,讀書人,哪裏像我這樣馬背上的真男人有魄力,唉。”
沈素凰站起身:“好。”
太監牽來馬,公子無觴還坐在之前那個地方,已經有僕從端了茶几軟榻茶水瓜果吃食,伺候老太爺一樣伺候他。
厚玉則不知去向,假裝沒看見公子無觴,阮晚被蘇希推上馬,堪堪坐好:“看見沒,爺的颯爽英姿。”
蘇希聽不下去了,甩手“啪”地拍在馬屁股上。
胯下的馬躥出去,阮晚啊啊啊的叫,一邊,公子無觴抬起手指,聚了內力一彈,魅惑的聲線響起:“過來。”
那烈馬著了魔似的,噔噔噔走過去。
阮晚騎在馬上:“我操,厲害啊!師父你厲害啊!這是什麼魔法!”興奮,想學。
公子無觴站起身:“晚兒想策馬,為師不能過去,只好讓馬兒過來了。”妖鬼的氣息籠罩在阮晚身上。
阮晚黑人問號臉,什麼意思,老妖精想騎馬?
果不其然,公子無觴拍拍馬肚子,抓緊韁繩翻身跨上馬,道袍掠動像是白色的雪蝶,這樣容易出醜的姿勢阮晚看起來也覺得挺漂亮,順利將馬的主導權抓到了手裏。
阮晚緊張的要死:“你..你現在看不見..你要騎馬?”瞎子騎馬?開什麼玩笑,他這是要拉著自己一起撞死嗎。
披風擱在兩人中間,公子無觴捏著阮晚領下的披風細帶,緩緩扯動,披風鬆懈開,烈馬飛馳,披風像一片落葉隨風掉落在草地上。
“那晚兒可要好好看路。”
沒有披風的隔阻,阮晚可以感受到公子無觴身上略低的溫度,稍微抬一點頭,就能碰到他的脖子,太..太親密了些吧,這個姿勢,就像他被抱在公子無觴懷裏一樣。
來不及吐槽姿勢多親密,緊張地看著路,這老妖精不管不顧就往前衝,他一會兒喊左,一會兒喊右。
韓灼等人在後麵想追,偏偏怎麼也趕不上,那馬明明載了兩人,卻跑得眨眼便鑽進樹林沒了影子。
阮晚想尖叫,這哪是打獵,這他媽就是在飆車啊。
“停,停。”快急哭的阮晚,這比他剛剛那匹瘋跑的馬還要快了。
公子無觴低頭咬住阮晚的耳朵,牙尖磨在耳垂上使勁一口便嚐到了絲絲血腥味。
顧不上耳朵疼不疼,想抓韁繩又被顛得脫手:“停下來,我怕死,我怕死。”聲音顫得變了調。
公子無觴舌尖捲了他耳垂:“這耳朵,就是不聽話,咬掉算了。”像是冰涼的毒舌,吐著芯子鑽進阮晚耳朵。
“我聽話,聽話,快停,停啊!”阮晚胡亂抓著公子無觴手臂上的道袍布料。
馬終於還是停下來了,公子無觴下馬,就著姿勢橫抱起瑟瑟發抖的少年,扔在塊膝蓋高的石頭上,旁邊是一條涓涓的小溪。
阮晚回過神,想罵街,卻看見公子無觴抬手背到腦後,解下緞帶。
魅影闌珊的雙眸低下注視他,玉手愛憐地撫摸他顫抖的臉頰。
“確是很好看。”
阮晚破口大罵:“你有病啊你,老瞎子,我看你就是喜歡裝怪,你有病是不是。”罵了,氣喘吁吁的,想咬人。
突然,感官模糊了,很好聞的香味在鼻腔涌動。
他坐在石頭上,公子無觴站在面前,所以說這塊石頭應該就是罪魁禍首了吧,阮晚想,沒有想太久,就有點迷糊了。
公子無觴吻住他,細長的手指沒入他的髮絲託在腦後,帶有強迫意味地讓他仰起頭,雪白的髮絲垂落,似乎隔絕了外界的所有,這一刻,阮晚所見都變得虛無夢幻起來。
公子無觴吻技確實不怎麼樣。
眼睛看不見,感官更加敏銳。
胸口被按住,唔,他是什麼時候躺下的,阮晚糊塗地想,撥開眼前的手,還是那片夢幻的白,心底的惡念不停誘惑他。
對,就是這樣,沒關係的,放鬆。
放鬆嗎?好吧,阮晚嘀咕了兩聲,口腔裡的香味不見了,哪兒去了呢,喉結上下滾動,香味行跡被打斷。
原來在這裏啊,阮晚有一種失而復得的快感。
腰帶鬆了,玉佩香囊掉在地上,髮箍落進溪水。
香味襲來,他再次迷茫起來,是對的嗎?
蒼白的手指捏起一顆藍色的寶石,只是一瞬,碎成千片,像是星光隕落,阮晚醒過來。
“老妖精你幹什麼!我操!你瘋了嗎!”阮晚掙扎清醒了,才發現兩個人在幹什麼。
阮晚滿腦子只有兩個字。
完了。
“不喜歡?”
阮晚不停推著公子無觴的肩膀:“喜歡你個二奶奶,你給老子起來,老子喜歡厚玉,我是厚玉的男朋友,我要為他守身如玉。”近乎尖叫的胡亂喊這段話。
阮晚想爬出去,大不了把屋子騰給老妖精,他躲個清淨還不行?
“晚兒喜歡為師麼。”閉著眼的人唇瓣微動,幾個字跳動在阮晚耳中。
阮晚愣,喜歡?
孔雀翎似的睫羽抖動,鳳眸不帶半分雜色地看著阮晚。
“還是說,晚兒只是需要為師?”
不是的,阮晚在心裏小聲回答,放棄爬出去,不再看公子無觴注視自己的眼神。
這是什麼鬼壓床,阮晚欲哭無淚地閉著眼裝死。
涼的他打哆嗦的掌心捂在他心口,心臟跳動的位置。
“那,臉紅什麼呢?”聲音帶著靈氣,讓阮晚又有些暈乎乎的。
公子無觴側躺的姿勢擋去了阮晚的所有視線:“害怕麼?既然害怕為何要靠近呢。”
既然害怕,為什麼要接近他,為什麼要安撫他,刑部侍郎呵?
闖入他的世界時可曾害怕?撞進他懷裏時可曾害怕?
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搶去他所有心思,如今又想悄悄全身而退?
想得也太美了些。
公子無觴湊到阮晚耳邊。
“事已至此,若著迷的只有我一人,豈不是太不公平了。”
“晚兒錯就錯在,不該這般討我喜歡。”
“別跟我整這套花裏胡哨的,厚玉那個小賤人爲了害我比你甜十倍的話都說過,你以為我不知道?”
厚玉的話,似真似假,總覺得他想害自己,但剖開了分析,又毫無頭緒,挑釁軒蒼骨,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厚玉還是做了,在他說了自己去過十里橋後,厚玉劍拔弩張的針對頓時煙消雲散。
那天十里橋,他也沒有去過,他在外面磨蹭到深夜纔回府,又煞有其事地跟厚玉說自己去了十里橋,就是想看看這府裡有沒有厚玉的眼線。
現在看起來,果不其然,厚玉驟然轉變的態度,幫他送走沈素凰,又在公子無觴面前幫著他說話,不管是否真心,他態度的轉變是有原因的。
那天晚上他去宮裏找韓灼,他隱晦地告訴韓灼,希望他能夠跟自己在厚玉面前演出水火不容的感覺。
後者聽了跟沒聽似的,一言不發就讓人送客。
那狐妖一般的人目光堅定,轉身慢條斯理地說:“阮大人自便,本官要去處理那幾個叛國賊的事情了。”
阮晚當時牙都氣疼了:“你用這種屁事做藉口?”
“阮大人,叛國可是死罪,人命關天吶。”一字一句,落在阮晚耳朵裡。
阮晚回了府,總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又說不上來,被公子無觴一攪和,更沒心思想這回事。
不過可以肯定的,這府裡有內鬼。
厚玉的心思總是能蔓延到微不可查的地方,哪怕他再信誓旦旦,若沒有府裡的人通風報信,厚玉絕不會信半分。
再加上那天在獵場和蘇希的“小聲”交流,這幾日阮晚的避而不談,對他的視若無睹,厚玉纔信進去了。
這幾天被公子無觴搞得神經衰弱,沒敢去仔細想的事情,此刻卻想得明明白白。
公子無觴似乎也瞭解了,
“厚玉跟晚兒說了什麼,講來聽聽。”
既然這小人兒想明白了,他也就沒必要做這個點明事實的惡人,他這兩個徒弟也太過虛偽了些。
他既不相信阮晚會愛上厚玉,也不相信厚玉會真心喜歡阮晚。
所以那日獵場,他能因為阮晚跟韓灼穿一個顏色的衣裳而起殺心,也不會因為厚玉對阮晚長篇大論滔滔不絕的愛意表白而不快半分。
之所以用內力震傷厚玉的手,是他聽見阮晚跟他的奴才的話,他那一瞬真的以為阮晚被厚玉的溫柔欺騙,如今想來,只能無奈笑笑,這狡猾的小子,連師父都敢利用。
“說你奶奶個腿兒..嗯,孃的老瞎子,手拿出來,你信不信老子把你打成真瞎子。”
張嘴想咬人肩膀,被手指一個狠掐,脫了力趴在公子無觴胸口,隨著他呼吸的起伏而動。
“不認賬?為師今日就教教你何為心口如一。”
什麼舒爽了就不認賬,阮晚迷糊地甩甩腦袋想罵人。
“胡云姑娘!胡云姑娘!主子,不好了!胡云姑娘見紅了!”門外頭一聲驚呵。
公子無觴慵懶地抽回手,穿戴整齊地拿了個軟墊靠在床上,悠閒地樣子更像剛剛喝完一盞茶。
阮晚低聲咒罵把衣服褲子理好,披了外袍朝門外頭走:“馬勒戈壁的老子好不容易進入狀態了又搞這麼多花花綠綠的事情,就不能讓老子安安心心嫖一回。”
模樣有些像賓館裏被掃黃隊敲了門的樣子,一邊扯順凌亂的衣裳,一邊小聲嘀咕。
“小老子,為師在這兒等著你回來嗯?”裏屋榻上幽幽飄來一句調笑,阮晚朝裡頭唾了聲:“成,爺等會回來寵你。”
罵罵咧咧地推開門,外面小院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