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蓮葉田田
恭業怎麼也想不到,其貌不揚的匈奴人,竟如此厲害。其實也可以理解,匈奴人吃喝不像漢人那麼講究,反倒是還保留著先民喜好摔跤的傳統。
甘夫看恭業被踹翻了,丟了掃帚,過來拉恭業。恭業還沒等他過來,就翻身站起來了。
恭業拍拍身上的灰塵,對甘夫說:“沒想到你近身格鬥這麼厲害,恭某今天算是見識了。難怪陳午讓你留下來看守侯府。”
甘夫突然朝恭業跪下,讓恭業措手不及。甘夫誠懇地說:“謝將軍當日不殺之恩!這些年來,一直沒機會向你道聲感謝!”
恭業連忙將甘夫扶起來,對他說:“兩軍交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當日既然放下了武器,我又何必趕盡殺絕呢?”
“說實話,我一直覺得你那是趁人之危,換做平地,我可不怕你,哈哈……”甘夫今天佔了上風,也算是了卻一樁心願。
恭業看天色漸晚,準備告辭。甘夫挽留道:“這偌大的侯府,也沒多少人住,晚上空蕩蕩的,不如留下來喝碗酒?”
有酒喝,恭業當然捨不得推辭,只是太晚回去,大哥和家人難免掛念。就在恭業左右為難時,門內跑出一位婢女裝扮的姑娘。
說是姑娘又有點歲數了,但從服裝和髮飾來看,確實是個未成家的姑娘,或許是穿著樸素,有些顯老。
這姑娘一路小跑,口中擔心地喊著:“爹爹,出什麼事了,您沒事吧?”
“爹爹沒事,快過來認識這位恭將軍!”甘夫伸出手,扶他閨女跨過門檻。
“哪個恭將軍?難道是爹爹時常提起的那位漢人將軍?”姑娘過了門檻,上下打量恭業。
恭業忙問甘夫:“愛女如何稱呼?”
“叫我田田吧,我喜歡漢人這麼叫我。”田田說著露出嘴角的酒窩。
恭業看著她腦後束著雙馬尾,臉頰通紅,笑著說:“人如其名,笑的很甜。”
“纔不是呢,我是蓮葉何田田的田田,懂了嗎?”田田說完就挽著甘夫的手腕,準備一起回府。
甘夫站住不動,伸手示意恭業先行。恭業這下還猶豫什麼呢,進去唄。
進了侯府堂屋,恭業和甘夫分賓主坐定,田田則端茶倒水,忙碌不停。不久,田田提了一小桶馬奶上來,手中還拿著兩隻碗和一把竹筒勺。
恭業看到馬奶,忍不住咽口水,好多年沒有喝過了,這讓他又想起當初在塞外的生活了。
恭業一邊喝著馬奶,一邊問甘夫:“這府中就你父女二人,為何還穿得如此樸素?”
甘夫看了一眼田田,對恭業說:“將軍不知,這長安作為一國之都,我讓田田打扮樸素一點,便可少惹些是非。”
“原來如此,冒昧的問一下,田田母親是漢人嗎?”恭業想多瞭解一點田田的身世。
“當然,我可以毫不避諱地告訴將軍,我現在雖說很受侯爺的信任,但當時是奴隸身份,田田的孃親是侯府的婢女,侯爺開恩才讓我們在一起,只可惜她孃親生下她不久,偶感風寒,因為身份低微沒條件醫治,便離開人世了。”甘夫說到傷心處,難免落淚。
田田在一旁也跟著難受。恭業原本不想惹出這些傷心往事,既然說了,只好安慰他們:“我母親是被匈奴人殺害的,原本我極其仇視匈奴人,只是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也不想一直壓抑在心中。未來的路還很長,自己想過得開心一點。”
甘夫止住眼淚,問恭業:“我記得還有一位特別擅長射箭的將軍,想必就是如今天下聞名的李將軍吧?”
恭業簡單地說了這些年發生的事,當然包括張佳遇害的過程。甘夫聽了之後,頗為感慨。
聊到天黑了,恭業起身告辭。甘夫也不強留,畢竟閨女尚在府中。恭業臨走時,甘夫多次說:“將軍今後要常來,若李將軍經過此地,也請他進來喝茶。”
恭業隨口答應了,他出了侯府,大步趕回將軍府。
恭業回到將軍府時,當戶正在門口等候,他見到恭業,也不詢問去處,只是開門請恭業回家。
恭業如今不像前幾日那麼躊躇,他已經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過了幾日,天子敕書到,徵召李當戶入宮任郎官(類似李廣之前的武騎常侍),天子此舉,算是替先帝對李廣的一種彌補,同時也可以穩住李廣安心地做他的未央衛尉。
有一天,韓嫣(韓信曾孫)入宮陪武帝下棋飲酒,李當戶和另一個侍衛站在左右觀棋。
韓嫣棋盤上佔了上風,武帝便藉故玩投壺,韓嫣又贏了不少箭矢。
兩人飲酒時,韓嫣得意洋洋,自認為無論是下棋還是投壺,天子都不是他的對手。
韓嫣坐著說話的時候,兩腿自然地張開踩在地上,反而是天子跪坐在蒲團上。
當戶站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伸手抓住韓嫣的衣領,將他從蒲團上拎起來。
韓嫣大聲質問:“你一個侍衛,憑什麼對我如此無禮?”他說著推開了當戶。
當戶也大聲的回敬他:“天子面前,你尚且如此放肆不敬,我就是要管管你!”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當戶臉上,韓嫣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侍衛如此膽大,必須要教訓他才行。
當戶也不是好惹的,猛然發力,一拳招呼在韓嫣臉上,韓嫣當時便覺得天旋地轉,還沒等他回過神來,當戶又是一腳下去,把韓嫣踢退了好幾步。
韓嫣抱著臉往外跑,嘴裏喊著:“陛下救我!”
天子正襟危坐,心中暗喜。等李當戶回來的時候,天子責問他:“你為何敢在朕的面前打人?經過朕的允許了嗎?”
當戶抬頭挺胸地回答:“臣只知道這王孫對天子不敬,作為天子的侍衛,臣若不出手製止,便是失職!”
天子心中更加開心,面上依然嚴肅,他轉頭問另一個侍衛:“剛纔你為何不出手幫助你的同伴?”
這侍衛支支吾吾地說:“臣看他是王孫,沒有得到陛下的指令,臣不敢輕舉妄動。”
天子笑著說:“你說的也很有道理。”
第二天,這名侍衛便被調到了長樂宮,而當戶被天子親自提拔為寢宮宮門禁衛隊長。
當戶升職了,回家跟家裏人說,大家都很開心。李廣便派人請灌強過來慶祝。
奇怪的是,平日隨叫隨到的灌叔叔,今天卻不給當戶侄兒這個面子。
李廣和恭業在家吃完飯,便去灌強府中找他,問了他府中管家才知道,灌強一大早便去了茶館。
李廣二人便又趕往東市街尾的茶館。到了茶館,張雪出來相迎,卻沒看到灌強。
恭業好奇地問:“我兄弟灌強呢?不是說一大早便來這裏了嗎?”
張雪哈哈大笑:“在裡面呢,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李廣心想,好你個灌強,難得今天宮中無事,居然跑到茶館給人家當大廚了。
李廣掀開門簾,看到灌強那熟悉的身影。只見他左手端著鐵鍋,右手一會兒去摸那油壺,一會兒又去找那鹽罐,隱約看見鍋底的火苗往上竄,他卻忙的不亦樂乎。
李廣咳嗽了兩聲,灌強頭也沒回,只說:“急什麼,就快好了!”
李廣回頭和恭業相視而笑。恭業想捉弄一下這位憨厚的兄弟,於是大聲喊:“天子駕到,閒人迴避!”
灌強連忙將一瓢水倒進火爐,把鐵鍋扔在灶臺上,轉身便施禮,這一下逗得李廣和恭業笑彎了腰。
灌強聽到笑聲,抬頭看到是恭業,便又羞又惱地拿起鐵鏟要過來打他,李廣攔住灌強,他才消了氣。
張雪聽到打鬧聲,連忙掀開門簾進來看,發現火爐上還冒著水汽。她從李廣身邊擠過去,抓住灌強就罵:“讓你做個熱菜,你居然幫我把火給滅了,我到哪去找木炭生火?”
灌強貓著身子躲閃,李廣便勸道:“店家用不著這麼小氣嘛,我兄弟也是一番好心,火爐滅了我讓他替你生火便是。”
“說的容易,前面還等著上菜呢,等他把火生好,客人早就餓趴了。”張雪不依不饒的說。
恭業見陣勢不對,便想做一回和事佬,他對張雪說:“要不這樣,你先做些冷盤應付,就當又是店家請客了,菜錢我們來出。”
張雪這纔好受一點,對李廣說:“你是做大哥的,我要做冷盤,你們都得來幫忙,洗菜、拌醬總會吧?可別又鬧出什麼笑話來!”
李廣兄弟連忙點頭,慌作一團。外面的客人不斷地在催張雪上菜,張雪看著屋內這一群大男人,手忙腳亂的,心中暗自叫苦。
等最後一位客人吃好喝好之後,李廣和恭業請灌強、張雪坐到桌上說話。
李廣先是對張雪說:“店家一個人經營這個茶館,人手明顯不夠,不如就讓他過來給你做長工吧!”李廣說完看著灌強。
灌強連忙搖手,張雪當真了,對大家說:“做長工可以,但不給工錢!”
恭業又對灌強說:“要不還是請人家到你府上去沏茶、做菜吧,你給人家開工錢!”
灌強連忙點頭,張雪想了想,對灌強說:“去你府上也可以,但是工錢不能少於我這茶館的收入!”
灌強二話沒說,站起來就要幫張雪收拾東西。
張雪連忙攔住灌強說:“你急什麼?好歹要等我把這茶館轉讓出去呀,不然這房子空在這裏,你給我房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