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看去，紙船上面站著一個又一個眸子猩紅的人影，這些人影只有一雙血紅的眼睛能辨識的出來，他們的身影看著隱隱約約的。

    等等，我好像，好像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是魏老三！他這會倒好像不是蛤蟆的樣子了，而是自己的原形，站在紙船上跟著紙船飄飄蕩蕩。

    魏老三旁邊的紙船上，竟然是張全。他還是死時的樣子。我眼前一熱，差點就哭了出來。都是一個村長大的，誰和誰都是認識的。

    這些船上的鬼，難道都是之前因為這雙水河丟了性命的人？

    還沒等我看完，河水中間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卷著河裏的紙船瘋狂轉動起來，而穿上的鬼影仍然是無動於衷的樣子。被捲入漩渦的紙船和鬼影都被吞噬了進去。

    漩渦的中心猶如一隻怪物的大口，張著嘴想要把紙船、鬼影和村民都吞噬掉。

    哐！哐！哐！

    忽然從遠處傳來一陣破鑼的聲音。

    我抬頭一看，提著破鑼跑過來的竟然是爺爺。

    從小到大，就連揍我爹的時候我都沒見過爺爺跑那麼快。

    隨著破鑼的聲音越來越近，村民們忽然像是醒轉了過來，一下子驚覺自己正在雙水河裏，一個個都像是見了鬼的表情，恐懼、驚嚇和七月裡卻冷得刺骨的雙水河水一起，將村民們捲了起來。

    驚醒的村民們哪裏還顧得上其他，一個個的你推我搡的，急匆匆就往岸上跑。

    河心的漩渦越來越急，走在最前面的蘇大爺又是個瘸子，如果不是張屠夫給他搭了把力，恐怕蘇大爺就要走不出來了。

    爺爺手中的破鑼越敲越響，越敲越急，很快就趕到了我的身邊。

    看了我一眼，爺爺的眼神裡似乎充滿了欲言又止。

    可是還沒等爺爺開口，河裏傳來了疾風吹過窗戶般的嗚嗚聲。

    這聲音聽起來好像在拉大鋸一樣，一陣一陣地，直朝心裏鑽。我不禁就是一個寒顫，骨頭被這嗚嗚聲都吹的疼。

    那河心的大口似乎張的更大了，一張一合之間像是拼命在吞噬它能席捲的一切。

    河裏像是有什麼巨獸一般，攪得河水不得安寧，還發出了嗷嗚嗷嗚的哭嚎聲。

    爺爺敲著鑼，像是和那巨獸對抗一般，用破鑼哐哐哐的嘈雜聲應對著河裏嗚嗚的哭聲。

    可是那些紙船，那些鬼影，還是紛紛被旋渦給捲進了河心。我就看著爺爺停下了敲鑼的手。

    爺爺看也不看我，將手中的破鑼停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扯開了嗓子就開始唱：“三清歸元兮，萬物生四方。天地相逢兮，日月託雲翔。千秋萬代兮，佑我國邦。草木深深處，雙水平蕩蕩！”

    爺爺唱的一板一眼，比小時候看的那些大戲臺唱大戲的戲班子還認真。可我從沒聽過爺爺唱歌，小時候我讓他給我唱兒歌他跟我吹鬍子瞪眼的。

    這會聽著爺爺的歌聲，我倒沒覺著多好聽，只是讓人心裏就是一下清淨。

    我也沒有了之前的感情波動，好像突然平靜了下來。

    那河水竟然也隨著爺爺的歌聲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河心的嗚嗚聲和那巨獸的大口一般的旋渦都已經表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