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偶爾幾聲悶雷，雨勢也逐漸變小，今兒個這外邊的雨實在充當了一個恰到好處的背景。我站在門口，目送著村民架著惡人劉山遠去，心中也甚是惘然。屋子裏只剩小葫蘆母親的抽泣一聲一聲撞擊著我的心臟，劉山的落網也意味著大娘本有的一絲絲小葫蘆生還的希望破滅。

    我的眼前又迴盪起她在河邊三天三夜的誦經，祈求保佑以及，那雙拜託我一定要找到小葫蘆的充滿渴求的眼神。人們總是對未知的會報有無限的幻想，如果最後結果真是好的倒也成爲了一種實現。奈何大部分時候，幻想終歸只是幻想，事實的殘酷性會擊垮所有的美好泡泡。或許，我們本該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我轉身將小葫蘆母親攙扶起來，回到了她自己的家中。她現在是個失去自己幼小的孩子，處於極度傷心的時候的母親。我只能選擇默默地待在一邊，不去打擾到她。

    大娘走遍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翻遍了所有和小葫蘆有關的事物，最終停留在僅有的那張三人合照，掩面哭泣，指尖流淌出的一字一句都是對逝去父子的思念與祝福。

    小葫蘆是在烏雲密佈的那會兒就出現在自家，現在他正緊緊地跟在自己的母親身邊，淚流滿面，想抱住媽媽安慰安慰她，卻又感受到了遙不可及的距離。他看著伸出去的手，再也觸碰不到原本的溫暖，傷心地看向我。

    他的眼神，彷彿讓我看見了自己。在知曉原本的父母並不是親生父母后，我也如小葫蘆這般感受到了親情的遙不可及，失魂落魄。以前小時候能夠無憂無慮的看《小龍人》的我，現在就算聽到名字，都能感慨半天。

    有幾滴鹹味兒的水流進嘴裏，我一愣，低頭抹了抹臉頰，才發現不知何時，我的淚已經氾濫。我決定晚些時候同阿三阿四商量一番，讓小葫蘆母親能與小葫蘆見上一面。

    又過了一段時間，小葫蘆母親的心情也慢慢平復下來，我循著一個恰當的切入口，超她走去：“大娘，你……”

    她沒等我說出節哀兩字，便打斷了我：“我知道的，小夏，只不過，我實在控制不住我的難受，謝謝你的關心。也辛苦你將劉山揪出來，他們父子一定會在天上，快快樂樂的。”

    我很高興她能看得開，小葫蘆在一旁聽到這話，也露出了笑容。我想，應該和她道別了，我要準備著讓小葫蘆為她的媽媽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離開家中後，小葫蘆輕輕拽了拽我的衣袖：“哥哥，我們能去祠堂看看嗎，我要親眼看到劉山被懲罰。”

    我愣了愣，小葫蘆怕是看到母親因為與自己陰陽相隔而傷心欲絕，身上的戾氣不知何時又加重了些。我本意並不想帶他再去惡人之處，生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到時候與自己母親見面的事情都會難辦。但最後一秒我還是妥協了，希望我在場能夠控制住他吧。我撫了撫他的背，帶他向祠堂走去。

    還沒接近祠堂，便聽見劉山大喊冤枉和救命的慘烈聲音。我拉住小葫蘆，蹲下身，對他事先申明：“小葫蘆，待會進去以後，我們只能觀看，不要動任何心思。不然的話，和母親見面這事兒，會變得不好辦。”他一聽後果連忙點頭，神奇的是眉頭也舒展了不少，戾氣瞬間降了下來。母親，是他的心結。

    祠堂裡，劉老爺子親自操著家法，將劉山打得皮開肉綻。村民也嘰嘰喳喳地謾罵他，而我更能看見劉家的列祖列宗都狠狠地唾棄著劉山，他們說著要將劉山出名在外，再不是劉家的人。

    劉老爺子的分寸掌握得正好，劉山快要一命嗚呼時，他才發話：“將劉山逐出族譜，交於法律處置！”他手指一伸指向我，我倒是被這陣仗嚇了一跳。劉老爺子說：“小夏，就麻煩你明日將他帶走了！”

    “誒，好嘞！”我急忙點頭答應。小葫蘆也是滿意這個結果的。

    從祠堂出來已經臨近傍晚，劉老爺子特地將我拉去吃飯，順道還叫上了小葫蘆母親和村民們。村民們知道真相後，對她也照顧有加。這讓小葫蘆心中更增添了溫暖。

    我帶著小葫蘆提前退了飯局，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夏。”阿三終於出現了，我們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聊著接下來的事宜。

    “阿四已經打點好了管陰陽互通的鬼官，現在我們要帶著小葫蘆本人去籤一個秘密協議。”

    “好。”通往地府的路我已經了熟於心，只要能找到每個地方的連通之處，就能在一瞬間到達地府。當然，有鬼差引路，我們隨時可以進入地府。小葫蘆是新鬼，什麼都覺得很好奇，我拉緊他的手，以防他走丟。

    秘密協議說是秘密，但已經成了地府見怪不怪的潛規則。只要你能打點好這位鬼官，與他籤個時間指令，他就會將你再送回人間，掐著時候。等指令消失，生人也就無法看見委託的鬼魂了。時間指令的簽訂，當然按價格算。小葫蘆剛成為鬼，他媽媽都沒來得及燒紙給他，哪來的錢啊，只能先靠著阿三阿四墊著。兩人眼神一併望向我：“成成成，我來報銷！”唉，可真是作孽。

    時間指令簽訂地時間很快，小葫蘆簽好後，迫不及待要回人間。阿四呆在這算好時間，阿三作為引路人將我和小葫蘆送回了家。

    小葫蘆的媽媽瞪大雙眼，驚訝地看向我和小葫蘆，半天說不出話來。

    “媽媽！”小葫蘆猛地衝進他母親的懷抱，感受著這一刻的溫暖。他媽媽終於回過神來，喜極而泣抱緊小葫蘆：“我的小葫蘆，你終於回來了！”

    我的眼眶也微微溼潤，掩好門，退了出去。這一刻，我相信他們都不願被打擾。

    小葫蘆事件也算告一段落，他最後和母親講明瞭情況後，在母親的目送下，讓阿三作為引路人愉快地投了不錯的一胎。劉山被我帶回市裏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一切拉下了完美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