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哥，時候不早了……”週一彤摸不準青年的想法，這已經是他第八次抬頭偷看他了，掛在牆上的時鐘已經指向了晚上八點。

    而身旁的青年，剛在不久前結束通話了男朋友的電話。

    “確實不早了。”陸子瀾應和道，他玩兒了一下午，手機的電量只剩下百分之二十，“有充電器嗎？”

    “有！”週一彤走到電視櫃前蹲下，從抽屜裡面摸出一根充電器來。

    “謝謝。”陸子瀾發完訊息，接過線把手機充上電。

    “陸哥……”週一彤欲言又止，青年似乎是想要在他家裏留宿的樣子。

    “你想問我什麼？”陸子瀾笑了笑，他鼓勵道，“一彤，你是個男孩子，應該要大膽一點兒纔對。”

    青年的笑容是溫暖的，沒有一點兒取笑自己的意思。週一彤也覺得自己婆婆媽媽不像個男人，他看著青年的眼睛，終於邁出了一步。

    “陸哥，你要在我家住下嗎？”末了，他又覺得自己說話有些欠妥當，急忙補充，“天太晚了，我擔心……”

    “擔心我的安全是嗎？謝謝你了，一彤。”陸子瀾很認真的看著他，語氣裏帶著一絲請求，“收留我吧，我實在是沒有地方去了。”

    “陸哥，你怎麼了？”週一彤心思敏感，從見到陸子瀾那刻，他就已經察覺到對方低落的情緒。

    偏偏他又嘴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旁默默陪伴著他。

    “你看出來了是嗎？一直礙於我的關係，不敢說，對吧。”陸子瀾調整了坐姿，靠坐在沙發背椅上。

    週一彤有些驚訝的看著他，在陸子瀾的目光下，點了點頭，“可以告訴我是因為什麼嗎？我一直很想要為陸哥做點兒什麼。”

    週一彤是真的很想要為他做點兒事，青年對他實在是太好了。

    青年就是不開口，他也情不自禁的想為對方分擔煩惱。

    “我跟家裏出櫃了，我的母親，她知道我喜歡男人的事情了。”陸子瀾沒去看週一彤的反應，他只是抬起自己的胳膊，將它搭在眼睛上，眼淚不自覺的涌出。

    “我母親反應很大，她不希望我是個同性戀。她今天來公司找我了……”聲音裡染了哭腔，陸子瀾覺得自己的心好痛，痛到不能呼吸了。

    “怎麼會這樣……”週一彤都傻掉了，他對陸子瀾生出了一股敬佩的情緒。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將自己的手搭在了青年的肩膀上。

    他用手掌在上面輕輕的拍了拍，努力讓青年好受一點兒。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父親還不知道，但很快，很快他就會知道了。”陸子瀾自說自話，始終沒將搭在胳膊放下來。

    “我母親叫我斷了，她給了我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我做不到，她就會將這件事告訴我的父親，我真的，不想讓他們失望……”陸子瀾哽咽道，他沉默了一會兒，竟然笑了出來。

    “陸哥，你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很難受。”週一彤被青年感染了情緒，他單單是看著他，就想要哭了。

    “陸哥，想哭就哭出來吧，我不會笑話你的。陸哥，你很勇敢，真的，我說的都是真心話。”週一彤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即使是在陸子瀾看不見的狀態下，“我很佩服你，真的。”

    陸子瀾放下手臂，露出一雙哭紅的眼睛，眼球里布滿了紅色的血絲兒，看上去像只紅眼睛兔子。

    “我去拿毛巾。”週一彤看見了他的眼睛，下意識想到，明早起來，青年的眼睛一定會腫起來。

    “不用了，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我的狀態已經不適合上班了，所以眼睛腫掉也沒有關係。”陸子瀾擺了擺手，叫住他，“你過來陪我說說話，我心裏很難受。”

    週一彤乖乖的走了過去，他挨着青年坐下，動作不過腦子，伸手將青年的手握住，彷彿這樣就能給他力量一般。

    “謝謝。”陸子瀾知道他是在給自己加油鼓勁，他將腦子放空，盯著地板上的瓷磚，好像靈魂出竅一般。

    週一彤不敢刺激他，只能陪著他一塊兒坐在沙發上。

    “一彤，你有沒有過特別喜歡的人？”許久後，逐漸回過神的陸子瀾問道。

    “我？”週一風被點名回答，他認真的想，“曾經有過。”

    陸子瀾轉頭看了他一眼，“他和你一樣嗎？”

    週一風點頭，“他和我一樣是個男孩兒，是我跟他告白的，我當時真的很喜歡他。”

    陸子瀾看著他，週一彤在說起那個男孩的時候，眼睛裏有光亮，他確實像他說的那樣，很喜歡那個男孩。

    “他去哪兒了？”陸子瀾有些好奇，書中沒有寫過週一彤的感情史，只是將他和陳知樊的愛情描述成兩人的初戀。

    陸子瀾自然聯想到，週一彤口中的那個人，是年少時的陳知樊。

    週一彤愣了一下，他搖了搖頭，風輕雲淡道，“死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陸子瀾自責道，原來，週一彤的初戀並不是陳知樊，他好像戳到了週一彤的傷處。

    “陸哥，這不是你的錯。”週一彤喝了一口水，潤了潤乾燥的嗓子，“你要是不問我，我都快忘了呢，畢竟這麼多年……”

    週一彤在笑，可陸子瀾覺得他分明是在哭，那笑容簡直比哭還要難看。他不忍的別過頭，比起週一彤，他似乎要幸運很多了。

    “那個時候，我和他有一個共同的朋友。他知道我們在一起後，變得歇斯底里，他說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朋友是同性戀。”週一彤繼續道，“我那個時候的情況和陸哥差不多……”

    “對不起……”陸子瀾本想從週一彤那裏得到安慰，卻反而勾起了對方的傷心事，他自責得要死。

    “哇，陸哥！你不要這個樣子，我一點兒都不可憐，真的！”這樣的結果不是週一彤想要看到的，他希望青年在他這裏的每一天都能高高興興的。

    “我說這些不是爲了證明自己有多可憐，我只是想對陸哥說，堅持做你自己。喜歡同性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算被罵神經病也沒有關係……”一口氣說完大段話的週一彤有些缺氧，他的聲音裏帶了點兒喘息聲。

    “做自己？”陸子瀾不確定道，“我可以做自己？”

    他的生命算是原主給的，他可以重生，可原主的靈魂不知去了哪裏。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消失了，連同他曾經擁有過的一切都消失不見。

    陸子瀾將自己代入原主，若他是原主，他會不會不甘心，會不會也想要重來一次的機會。

    只是，他能重來一次，以原主的身份取代。而真正的男主，卻消失不見。他既然代替了原主，就應該替原主給父母親盡孝的。

    陸子瀾從來都不是一個自私的人，他完全可以不顧王淑寧與陸明海，一意孤行的跟徐瑾州在一起。可那樣，他的“父親”，“母親”會徹底失望。

    “對，做自己。人生短短就這麼幾十年，如果活著不能開開心心，那這樣和死了有什麼區別。”週一彤自己就是那樣想的，“只有你自己覺得值得就好，沒有人能夠決定你的想法。”

    ……

    週一彤愛乾淨，客房收拾得很勤，每個周都會按時打掃。陸子陽住進去，幾乎都不用再收拾的。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陸子瀾有些失眠。他在床上輾轉了幾個來回，還是覺得起個床。

    他悄悄擰開房門，摸著黑出去，手機在客廳的茶几上，睡前，他刻意不去想它。可到底還是忍不住，他有點兒想念徐瑾州了。

    “嘶……”客廳太黑了，陸子瀾的腿不小心碰到了茶几腿，他吸著氣兒，瞬間的疼痛感讓他的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

    電量是滿的，他很確定。拖著一條近乎是殘廢的腿，陸子陽慢慢挪回了房間。

    開啟手機，彈出來的全是訊息提醒，那些訊息，幾乎全部來源於一個人。

    “寶寶，你在哪兒？”

    “接電話，我很擔心你……”

    “求你了，接我電話。”

    “陸子瀾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

    陸子瀾一條條看下去，到了最後，男人幾乎是氣急敗壞。

    “傻子。”陸子陽輕聲罵了一句，他不是跟男人約定好，明天才能回家的嗎？

    他怎麼這樣傻，傻乎乎的給他發了一條又一條的訊息，明明知道自己不會回的。

    青年不回訊息，也不接電話。徐瑾州在書房裏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煙，他還穿著白天的西裝，沒有換下來，鬍子拉碴的，特別邋遢。

    他猜測，陸子瀾不回家的原因一定是因為他，青年很努力的和母親做著鬥爭，他堅持的理由一直是自己。

    陸子瀾愛他，這一點兒毋庸置疑。

    徐瑾州看著自己的手機屏保，那上面是陸子瀾的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他很好看，笑得眉眼都是彎的，這樣的青年值得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男人不想去打擾他，他給足了青年選擇的空間。以前，是青年將就自己，現在，徐瑾州只想要一直寵著他。

    思念脹滿了了整個心臟，陸子瀾在也忍不住，他顫聲道，“對不起，我還是舍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