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收款機的抽屜開啟，頭都未低的將她的錢塞了進去，一語未發。而這個嫵媚大姐則笑著扭著屁股開門揚長而去，見她走掉我也長出了一口氣，還好沒讓老孃撞見，想這個女人也定是個神經病，瘋言瘋語，八成是陪酒喝多了，腦子記不清人了。

    可怕什麼來什麼，沒過兩分鐘呢，這個大姐轉身又回來了，“小夥子！你送姐姐一段路成不成，外面變天了，我一個人怪害怕的。”

    這是什麼個情況，難道是拉客嗎，還沒完沒了是嗎？

    我火撞頂梁，但開門做買賣，又不好得罪人，只好強壓怒火禮貌的回答，“我得和麪準備食材了，不好意思了。大姐，再說了，您來是怎麼來的，這會兒想起害怕了？”

    “可是來的時候天兒也沒這樣啊！”

    我順著她的手指向屋外觀瞧。果然，外面飛沙走石，零星的飄起了雪花。還真有那麼幾分聊齋的感覺。

    看著大姐求助的目光，又想想她若再這麼磨嘰下去，一會兒老孃回來，她再信口胡說什麼“十六號”的故事，我準得慘死在老孃的擀麪杖下。

    一百個不情願看來也沒轍了，真是塊狗皮膏藥。

    於是我不悅的問：“你家離這兒多遠？”

    “不遠，走路十幾分鍾就到了，拜託！”，說著竟然衝着我嘟了個嘴兒。

    中年婦女賣個萌，噩夢能做好幾宿！

    強忍著反胃的不適，我咬牙關了店門和她走了出來。

    阿闍鎮的街道上寒風凜冽，飛沙走石，雪花越飄越大，幾隻黑色的塑膠垃圾袋從北向南吹來，它們不規律的迎風飛舞，如同蹦蹦跳跳的小鬼，只顧自己快活，不管他人死活。

    迎面一個夜行的男子蜷縮著上身，頂著風，低著頭，緊緊拉著羽絨服的帽子，艱難的前行，恰巧被其中一隻迎面而來的垃圾袋糊了個正著。突然的這一下驚得男子微微一張嘴，然後趕忙用手扒拉開頭上的垃圾袋，隨即本能的想將見縫插針的沙土吐出口。

    可他剛一扭頭，便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這個突然的舉動搞得我和嫵媚大姐也是一驚，順這他的視角，我們才發現，在旮旯蜷縮著一個人。

    那人緩緩站起身子後我才辨認出是一位老太太。

    她那一張溝壑縱橫的臉上髒兮兮的，藉着昏暗的路燈定睛觀瞧，大約七十歲上下，彎腰駝背，手拄著柺棍，一頭的銀髮如同雪白，但被這大風颳得也是蓬亂不堪。這麼冷的天氣，她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灰色的小襖，眼睛渾濁無光，略顯呆滯。鷹鉤鼻，彎下巴，如同兩隻掛鉤要拼成一個半圓兒一般。

    “你……你要幹嘛？”，男子強做鎮定的問。

    “小夥子，我找不到家了，家在哪兒？我好冷啊……”

    男子恢復了理智後，竟然咒罵起來，“你個老不死的，大半夜不在家睡覺出來嚇人！”，說罷撣了撣身上的土，抹頭便走，頭也不回。

    我厭惡的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大罵，這都是什麼王八蛋，對老人也下得去口！寒風中只留下老太太形單影隻，她顫巍巍的挪動了兩步，不知是腿腳不靈便的緣故還是凍得她瑟瑟發抖的原因，險些摔倒在地。

    這時一隻手及時的攙住了她，我這才發覺，我身旁的大姐早已不在，老太太機械的轉過頭向她看去，由於嫵媚大姐著急攙扶老人，另一隻手拎著打包好的熱拌麪脫離了她的手掌，啪的一聲，包裝盒散開，撒了一地。

    大姐略顯遺憾的看了看地上的食物，轉而看向老太太問：“大媽，遛早兒也得等天再亮點的啊！而且現在風這麼大，還下著雪，摔著了可怎麼好？”。

    看來還真不能以貌取人，這個嫵媚的大姐雖然自打接觸就讓我覺得不悅，可沒想還挺善良。

    “我找不到家了……”

    嫵媚大姐聽罷麵露難色，“這……您還記得家裏人的聯繫方式麼？我給他們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接您。”

    “記不得了，記不得了！”，老婆婆重複著這句話，一臉的迷茫。

    大姐將米色的圍脖摘了下來，圍在了老婆婆的脖子上，然後緊了緊自己的衣領，嘆了口氣，“那這樣吧，您先跟我走，這麼大的雪，一個人在外面逛，穿得又這麼少，非凍壞了身子不可！”

    她的語氣中肯，和剛纔判若兩人。我一男的都有些動容，於是也伸手幫忙，一左一右攙扶著老婆婆，穿過了馬路。

    “一起都送你家？”，我詫異的問道。

    “現在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也許老人的家就住在這附近，萬一她的家人來找，卻找不到人，豈不是幫了倒忙了嗎？”

    “那怎麼辦啊，這麼冷的天兒，也不能在這裏傻等著不是？就算咱們兩個受得了，她這麼大年紀的人也受不了啊！”

    還別說，怕什麼來什麼，她剛說完，雪花觸碰到身上的感覺變得更加刺骨，我藉着路燈向前望去，原來此刻天氣已經轉爲了雨夾雪……

    遠處一家門市亮著燈光，“對！不如先到那兒去被被雨雪，暖和暖和。”，想到這兒我提議道。

    於是我們攙著老人來到了這家門臉前，牌匾上五個大字——排憂五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