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中午——下午——傍晚。

    別說是西岸了，就連東岸我都走了一遍，整條河上除了“釘子戶”三爺詹思江還划着他的小破船外是嘛兒都沒有。

    此時的我的肚子咕咕直叫，口乾舌燥，是連渴帶餓。疲憊異常的我躺在了岸邊的大樹下，世外高人，會不會人家跑“室內”去了呢？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耳畔猛然傳來了古箏奏樂，我騰的一下便坐了起來，四下觀瞧，皇天不負有心人，你們可出現了，可是令人失望的是和昨日一樣，光能聽到樂器演奏，但是卻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緊跟著二胡的聲音也飄蕩而來，兩件樂器配合的是天衣無縫，相得益彰，繞樑之音好似高山流水，讓人心曠神怡。

    我的心緒隨著樂曲的歡快而雀躍，隨著音符的哀鳴而悲傷，就在這金蛇狂舞和如泣如訴般的自由切換之間，我彷彿看到了世間上最美好的事物土崩瓦解，分崩離析，瞬間心口發悶，緊跟著嗓子眼發舔，嘴角的鮮血都溢了出來。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五勞七傷。

    這音樂竟然有如此強大的魔力，能傷我於無形！

    我睜開雙眼，用最大的意志力控制著自己的大腦，不能繼續浸淫在他們的音樂之中，若不是我長時間的飲用歸靈酒強筋壯骨，豈有我的小命在。

    此刻頭頂上的樹枝彷彿被無形的利刃切斷，凌亂的散落下來，而我的耳唇也不住的發癢，用手一碰，這才發覺那裏破了數條小口子，還在滴血。

    我不由得大吃一驚，若是那無形的音符音波再偏一點，我不是早已被抹了脖子？

    此時河邊乍現兩人，我氣沉丹田，勉強撐著身體，仔細觀瞧，這才發現這兩人是一男一女，年紀大概三四十歲，都是中等的身材，穿著打扮極其樸素，都梳著長髮，也不好好整理，凌亂飄散。

    但是這卻一點兒沒有折損他們二位神仙眷侶般的氣質。

    我向前邁步，發現雙腳無力，可是這種情況是絕不可以示弱的，就是咬著牙樂也要表現得毫不在乎，只是耳朵上的傷肯定是出賣了我。

    其實我想過要不要召喚出魘魅娘楊姨出來保護我，哪怕是壯膽也好，但這對音樂家剛剛露這一手的目的不就是間接來了個下馬威麼？

    況且都不用給他們“溫酒斬華雄”的時間，因為以他們的合奏水平，用音符作為武器，簡直可以瞬間把我秒殺，根本來不及反抗。

    隨著與二位的距離越來越近，我這才發現原來那個古箏男有視力障礙，因為可以見得他是白眼仁多，黑眼仁少，從情態也能判斷出他定是個失明患者。

    可能是他聽到我走近的步伐了吧，只見他雙手撫住琴絃，高聲道：“知音難尋，知音難尋啊！”

    這話聽的我心裏直冒火，都快把我彈腹瀉了，你整這麼一出！

    但此時敵眾我寡，實力又實在相差懸殊，我也只好陪笑臉的說：“曲高和寡、陽春白雪自然知音難尋，但是您二位也得多些耐心，也許欣賞過你們合奏的人中已有知音，只不過……變成了死鬼，所以他們想說聲好的機會都沒有，豈不是遺憾？”

    “呃……哈哈哈”，古箏男聽罷是仰天大笑，而在她身旁的二胡女大概間隔了三秒，看到他樂這纔跟著也發出了夜貓子進宅般難聽的笑聲，與她如泣如訴般的二胡演奏相比，她的笑聲實在是讓人反感。

    古箏男一聽二胡女發笑，臉色一沉，用手懟了她的肩膀一下。

    朝著她一字一句的呵斥道：“你——個——聾——子，聽——到——啥——了——就——笑？”

    許是二人相處久了，光看口型二胡女便知道他在說什麼，她倒是聽話，讀完口型唇語後的二胡女是一臉落寞，低下了頭，徹底不敢發笑了。

    可是作為第三視角的外人，我覺得二胡女的表情實在多餘，因為反正這個男的也看不到……

    但是短短的兩個照面我便了解到這兩位世外高人的基本狀況：男古箏，女二胡，一個瞎子，一個聾子，可謂是天殘地缺。

    如果說他們是兩口子的話，那便稱得上是絕配的“小聾瞎”，在這藍衣河畔演奏都耽擱人家遠大前程了，再怎麼說“龍蝦”也是海貨，跑這兒當河鮮實在是屈才。

    初次見面便被他們來了下馬威，此刻的我一邊擦拭著耳唇上滴滴答答的鮮血，心中一邊暗自咒罵解氣。

    夏季的傍晚仍舊明亮，不知道小鬼頭介紹我的這兩位世外高人能不能給我指一條明亮的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