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沒有經歷過就不會明白，音九靈漫步在御花園中，撫摸著滿樹白梅，面無表情。

    在她的堅持之下，滄瀾總算給了她答案，這樣的結局也算是預料之中吧。

    滄瀾怕她就此一蹶不振，就像當年雪地裏撿回來的凰北月一樣，沒有半點生氣。

    實際上音九靈聽完所有之後，只是發了半天的呆，然後說“我明白了”。

    從那之後她好像直接忘記了蘭斯這個人，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

    緋月的皇城依舊男寵無數，偶爾還會有才華橫溢的新人。音九靈處理事務的積極性並不強，滄瀾理解她痛失所愛的萎靡，直接接手了大部分的事務。

    音九靈不能破壞世界的發展，其實她是有機會讓君主制成為過去式的，只是這和生產力不符合，所以她在北冥軒的幫助下，選了個聰明的孩子培養著。

    孩子抱回來的時候剛剛出生，音九靈索性像外界聲稱這是自己生下的孩子。

    在滄瀾的配合之下，之前音九靈半死不活的那段時間也被解釋成了懷孕養胎生子，順利騙過了天下蒼生。

    宮裏那麼多男子，有孩子出生很正常呀，加上大家教養的好，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大了，完全沒長偏。

    如今十八年過去了，小小的嬰兒已經成長為翩翩少年，在朝中撐起了一片天，滄瀾也功成身退安心享受了。

    音九靈和孩子並不親近，她是個重情的人，不想和多餘的生命牽扯不清，對於她的想法，鳳司琰完全接受。

    別看小竹子是個大寶寶了，但是他和小孩子一樣，獨生子當慣了，並不希望突然冒出個弟弟來。

    這一年冬日天氣特別冷，下了這十幾年來最大的一場雪，別人恨不得待在家中守著炭火直到春天到來，連北冥軒都懶懶的不想動彈，偌大的御花園只有他們母子二人。

    這樣也好，能說說心裏話。

    鳳司琰跟在音九靈身後，看著孃親孤單的背影，好久之後輕嘆了一口氣。

    的確是造化弄人呀，以前是爹爹一個人孤單到老，現在是孃親孤零零到了白頭。

    這具殼子四十多歲，頭髮已經花白了，音九靈看起來很憔悴。雖然她一直說自己很開心，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的心早就跟著那個人走了。

    “時到今日我算是明白他的感受了。”前幾個世界自己怎麼就走得那麼決絕呢，一個人孤單的活在世界上，等待著重逢的那一天，心中有無限的悲涼。

    鳳梓墨應該還有絕望吧，一個人活著太難了。

    “孃親不也很痛苦嗎？我見到你的時候，你的絕望不比他少。”

    親手殺死最愛的人，這纔是音九靈的噩夢，愛人孤單一生的愧疚不算什麼。

    音九靈笑了，她見到小竹子那天還會哭的，到現在也沒過去多久呀，心中已經很平靜了。

    幾個世界加起來也有二十多年了吧，不長也不短，歲月抹去稜角也是正常的。

    “我覺得我在這裏待不長了，”音九靈看著天空如是道，“這具身體撐不過今年冬天的。”

    她現在做任何事情都沒有力氣了，看起來健健康康的人，生命力在不停的流逝。

    索性這個世界所有事情已經終結，蘭斯到死都是惦記著她的吧？凰北月的願望也算是實現了。

    如果她還不滿意的話，音九靈也沒什麼辦法了，畢竟任務物件都沒有了。

    “那就到下個世界去看迎春花吧，死亡只是新的開始而已，孃親一個人在這個世界太久了，該走了。”

    誰的情路更坎坷呢？北冥軒的態度已經軟化很多了，比起自己爹孃的進展來說，鳳司琰這邊簡直是神速。

    小竹子和那位本該是死敵的，無奈大神認錯態度實在太好了，他要是在糾結反而顯得自己很小氣，也委屈了北冥軒。

    這樣的狀態就很好呀，所有人都得償所願，唯有自家爹孃還無法好好過一生。

    這十八年裏滄瀾和音九靈見面的機會並不多，因為蘭斯的死，滄瀾總是有意無意的躲著她。

    在音九靈看來完全沒有必要，但是滄瀾不想見她，她也不強求。

    反正凰北月早就走了，她不過是佔着別人的身份享受著那個人的關心而已，她也怕虧欠的太多，欠下一份因果。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相處的久了就會放在心上，失去了摯友也會傷心的吧？既然會傷心，倒不如干脆少接觸。

    滄瀾依舊住在華鎣宮，音九靈踏入他宮中的時候，他正在寫什麼東西，他的愛人站在一旁為他研磨。

    要說小竹子和北冥軒進展順利，那這兩位就是光明正大的撒狗糧了。

    相愛的人相伴一生，到現在都沒人見過這兩位拌過嘴，實在是奇蹟了。

    “來了，隨便坐吧。”

    再親厚的感情，經過了十八年的冷戰之後也有些變味了，音九靈頗有些不自在。

    “我來求你一件事。”

    “你我之間何須用這個字？”滄瀾笑著落筆，“直接和我說就是，我會幫你的。”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音九靈眨眨眼睛，說明了來意，“待我離開之後，讓他們把這一頁空下吧。”

    “嗯？”

    “一行字將平生帶過，這段歷史留下去可以，但是我這個人，就不要留名了，怕被罵。”

    每一個帝王都在青史上留有濃墨重彩的一筆，但是凰北月這一生和鬧著玩一樣，還是忘了吧。

    野史裡留下風流韻事，正史中什麼都別說，這一生是非功過，用不著外人評價，真正的凰北月早已逝去，而她只是一個外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