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天空中的黑壓壓一片烏雲盡數散去，只是那抹炸開的紅色卻是在空中一閃，鑽進了六長老的身體裡面。

    很快，六長老脖頸處便緩緩浮現出一個徽章似的印記。

    像是天生就從身體裡面長出來的胎記。

    這是封魔成功的標誌。

    興元大陸的魔修大概分為兩種，一種是東方的魔，一種是西方的魔。

    東方的魔，大概指的是修道之人以一種極端的邪惡的方法修煉，進步神速且危害極大。

    西界的魔修，指的卻是魔法，大概要依賴於法器咒語才能實施，就像是六張老使用的權杖。

    西界的魔修是有專門的修魔學院的，一定意義上來說也算是正統學派。

    但是因為時間久遠，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魔法都不是純粹的存在了，兩種魔法在碰撞中交流混合，形成了諸多門派。

    亦正亦邪。

    荼小蘼是見識過東歐的魔法的。

    末世時代五個世紀，不是沒有魔法師存在，只是因為他們一向隱世而居，一堵牆後面，甚至一棵樹裡面都有可能是他們的家。

    沒人知道他們在哪兒。

    末世時代到來的時候，他們也就出現過幾次，後來幾個世紀，就消失了。

    大概是緊盯著六長老看久了，六長老似乎是有所察覺，扭頭就朝她看了過來。

    嘴角勾著一抹邪笑。

    荼小蘼發現他好像變得年輕了許多。

    這不是一種錯覺。

    在場的除了六張老，荼小蘼和絮讓，白家兄妹幾人。

    就還剩下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

    雲凡峰的弟子，幾乎沒剩下一個活口。

    其他的弟子見情況不對，已經遠遠退到了安全的位置。

    六長老看著嚴陣以待的幾位長老，不由得邪氣一笑，“幾位長老可都是來祝賀我的嗎？”

    大長老二長老三長老四長老臉色皆是陰沉，“擎蒼，仙門對你恩重如山，你怎麼能做出如此有辱師門之事？你簡直是仙門的叛徒！封魔，你也敢？”

    大長老聲音有些氣急敗壞，指著六長老氣憤道。

    六長老依舊掛著淺淺的笑，只是眼中冷得如一泉冰池，“恩重如山？呵呵，待我恩重如山的是我師尊！不是什麼狗屁仙門！當年我師尊對仙門豈止恩重如山，後來呢？後來他的結果怎麼樣了？我問問你們，你們這些年享用著我師尊拿命換來的一切，可有一日午夜夢迴時有過一絲絲愧疚？封魔怎麼了，我怎麼就不能封魔了？師尊英明神武達濟天下之時，你們對他做了什麼？你們用十萬破魔釘，狠狠地一顆一顆釘在他身上，讓他人間留不得，陰間收不得，你們說，你們怎麼就能做得，我卻做不得！”

    氣氛一下子變得安靜。

    六長老轉眸輪流將那幾人狠狠看了一眼，繼續道，“師尊一生孤勇，卻落得如此個下場。你們說師尊入了魔，成了怪，紛紛對他趕盡殺絕，絲毫不留情面，好啊，那我就成魔給你們看看，想來師尊知道了也不會怪罪與我，反正遲早有一天，你們是計劃如同對待師尊一樣對待我的，我封了魔，不正合你們心意。你們呢，今後依舊該喫喫該喝喝，享受著這仙門百峰眾徒的恭維伺候，享受著師尊為仙門掙來的榮耀，享受著這原本屬於師尊的一切。”

    “等到了百年之後，或是千年以後，你們會對你們的後世標榜說，他們的祖先是個降魔除怪的蓋世大英雄，是仙門的根基，是仙門的倚仗，是天下修仙者的楷模。你們會把自己標榜成聖人的模樣，騙天下人恭恭敬敬膜拜你們。”

    “我如今就想問你們一句，師尊的陰靈在哪兒？”

    荼小蘼皺了皺眉，原來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

    五長老見六長老那一臉癲狂得近乎語無倫次的模樣，心中不由得一聲嘆息。

    也不怪他。

    師尊在他心中猶如父親。

    他也是敬愛的。

    只是，當初的事情已成定局，顯然老六還沒走出來。

    擎蒼想著想著一下子竟然有些紅了眼眶，師尊那個豪情萬丈的男人，那個驕傲的不可一世的男人，最後的結局竟然是被千顆破魔釘釘在空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受盡了侮辱。

    他仍然清晰記得，他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好好活下去。

    “老六啊，當年師尊的事情，我們也是無能為力，那是上仙的意思，我們就算數有心要幫，可是證據確鑿，為何你就是不肯放下呢？”

    擎蒼冷哼一聲，輕蔑地看著他，“無能為力？呵呵，我當初怎麼求你們的，怎麼低聲下氣求你們的，一句無能為力就把師尊送上了斷頭臺，順便斷了他的輪迴途。什麼狗屁上仙，不就是忌憚師尊的實力，想要將他趕盡殺絕嗎？”

    “你們就算是眼睛瞎了，也能用腦子想明白其中的曲折。”

    “然而你們想明白了，卻什麼都不肯做，你們就是要冷眼旁觀，任師尊在那些噁心的卑劣的陰謀之下活活斷了生息，師尊的死，你敢說你們不是兇手？”

    五長老嘆了口氣，“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師尊若是在世，必定也不希望你封魔。”

    六長老咧嘴一笑，緩緩走下階梯，望著雲上那片又重新聚攏在一起的黑，頗有些高深莫測道，“放心，很快這一切就結束了，師尊，很快也會回來的。一切，都會變好的。”

    長老們面色一變，還沒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頂上的黑雲重新壓了下來。

    壓抑得使人喘不過氣。

    擎蒼召喚出了權杖，仰頭對著黑雲的方向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口中念起了咒語，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空中的黑雲突然間像是受到了什麼牽引一般，如同漩渦一般快速旋轉起來，成為一個大大的幽深的黑洞。

    然後他拿著死侍，朝著荼小蘼和絮讓快速攻擊過去，那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快如閃電。

    好在荼小蘼有絮讓護著，一下子便被拎到了十米開外。

    “死侍在我手上，屍王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絮讓眯了眯眼，一向冷靜的人此刻被警惕取而代之。

    死侍在他手上，他不能硬碰硬。

    所說自己號稱天生天長不死不滅的葬界屍王，但世間卻也是有著克他之物。

    那就是死侍。

    就算是被死侍劃傷一個小口子，也夠他受的了。

    這也是他一直低低調調的原因。

    荼小蘼猛然被絮讓丟了出去，緊接著便看到那個一向都很喜歡懟她欺負她的男人，直直的迎上了猝不及防而來的匕首。

    荼小蘼瞳孔猛然緊縮，擔心大喊道，“絮讓，小心！”

    然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數條藤蔓拔地而起，妖術仙術巫術直直一招一招一套一套朝著六長老都過去。

    絮讓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趁著六長老被荼小蘼纏上的功夫，身形不斷閃來閃去，以一種極端詭異的速度，將六長老緊緊困住。

    六長老一時間竟然變得有些吃力。

    “老五，現在有個機會讓師尊回來，你願不願意幫我？”

    “老五，難道你不希望師尊回來嗎？師尊待你同樣是恩重如山，你難道還想像上次那樣，因為懦弱而袖手旁觀嗎？”

    五長老一聽，面色有些許動容。

    若是能夠讓師尊回來，那真是極好的。

    “有何辦法？”

    擎蒼一邊應付著絮讓兩人，一邊道：“葬界屍王天生天長，只要殺了葬界屍王，將他的陰靈煉化成傀儡，待我找到師尊的陰靈，就可將他引入屍王體內，到時候，不僅師尊得以重生，就連整個葬界都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五長老面上閃過一絲猶豫，大長老一聲輕呵，“老五，他要是真心待你，就不會瞞了你這麼多年，師尊縱然待你恩重如山，但是你別忘了，整個仙門可是師尊畢生的心血，若是落入了一隻瘋魔的手裏，你以為師尊會怎麼想？就算是師尊回來了，可讓他知道自己是以這種方式，他要是能夠選擇，你覺得他會接受嗎？”

    人常說，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弟子若真敬愛師傅，就該多為他的名聲想想。

    五長老也不是不懂這個道理。

    這是內心也在掙扎，若是真能讓師尊回來，師尊會願意嗎？

    若是真能讓師尊回來，沒準老六就能將心中多年的積怨仇恨放下了呢。

    這麼想著，他一咬牙，衝着六張老紅了眼眶，“你當真能將師尊復活？”

    大長老心裏一驚，抓著五長老吼道，“老五，你清醒一點，師尊的陰靈早就不存在了，他是永遠不可能成功的！你這是在助紂為虐！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你也要為這仙門眾位弟子們想想啊！他們有的還是這幾日剛進來的，一個個朝氣蓬勃生龍活虎的，你看了，難道就不心痛嗎？”

    “若你真這麼做了，仙門就再容不下你。”

    五長老被大長老這麼狠狠一晃，心中也是震驚，自己剛剛竟然會有那種瘋狂的念頭！

    “老大放心，我有分寸的。”

    大長老見他眼神清明，一顆懸空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普通的魔修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裏，但是封魔的魔，那就根本不是他們能輕易對付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