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個人帶著是非成見去看人，或是覺得這個人這裏或者那裏不稱自己心意，有些權勢的就會想著法子去解決這些不稱意，而沒權沒勢的人就只能怨天尤人。

    眼下看來，公孫明朗便是後者，不過徐煜朝知道，他也算是後者中有些本心的人了，至少沒想著為禍一方。

    徐煜朝來到公孫明朗面前，輕聲問道：“如何？現在還是覺得那些人是該殺之人？”

    “難道不是嗎？”孩子眼神異常明亮道。

    徐煜朝輕嘆一口氣，緩緩坐了下來，看著遠處的青山綠水道：“在當今亂世，很多東西是說不清楚的，就像頭頂上的老天爺，並不是看你的善惡，貧富去定你生死的。”

    “那行善還有什麼用？老人常說的好人有好報難道是假的？”公孫明朗當即質問道。

    “是也不是，你覺得人善被人欺這句話又如何？”

    少年想了想，旋即很是認同的點點頭，他想起當初和隔壁小玩伴玩耍的時候，三五個人裡面盡是那了脾氣最好的受欺負，反正也不會真的生氣，所以誰都去欺負他。

    “那難道就不用去管善惡了嗎？”孩子有些失望地問道。

    這些和他書上讀的，大人嘴裏教的，甚至是夫子說得完全不一樣，難道他們都說錯了？

    徐煜朝看著孩子很是困惑地表情，微笑不語，伸出手撫摸了下他的小腦袋，“不，這個世界還是要講善惡的，道家有言，福禍無門，唯人自召，做善事是會有好報的，但是那些好報和你的付出是不成正比的，有的時候你付出了一大片的善心，但是這個世界能回報你的善意就只有小拇指那麼大，但是即使是這一小拇指的回報，都會讓人覺得世間如此的美好，會讓人充滿了希望，這樣就會反哺自己的修心修行之路。”

    孩子眼裏疑惑更重了，徐煜朝笑著摸摸頭說道：“不懂沒關係，很多道理是要我們走完這山山水水，走到疑惑和難處面前，才能真真正正的明白的，不要著急，我們都在，但是記住一點，執念不要太深，人間其實本沒有什麼善惡的。”

    之前那些話也只是有些深奧，孩子聽得一知半解，但是最後這句就真是徹底不懂了，不過既然現在不用懂得話，那就先記著，留在心裏好了，就像徐二叔說得，等到哪天真的懂了或者需要用的時候再拿出來好了。

    回到最開始得話題，徐煜朝繼續淳淳善莠道：“就像你現在看到得，百姓民不聊生，你站在百姓中去看，自然覺得這一切天理難容，只是你若是站在那位守軍大人的角度去看呢？你再站在大夏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夏皇帝身邊看呢？其實錯的不是在兵士，不是在守軍，更不是在老百姓，那些爲了一己之私而發動戰爭的人才是現在這一切的真正錯由，當下你看到的很多事很多人，更多的只是順勢而為，是爲了活命，是爲了活得更好，自古以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些都沒錯的，況且你就算想要殺了守軍等人，這些事就斷絕了？只怕還會有別的守軍過來，不管是誰，在生死麪前做出來的選擇都是沒有錯的，只是有些人的心性要壓住了自己的本能，讓他寧願放棄性命也有一些要去守護的東西，這也是一些人能區別於芸芸眾生的原因。”

    許非也在一旁聽著，他年紀更小，聽懂得更少，但是有句話他記在心裏。

    人間其實沒有什麼善惡，在生死麪前做的選擇都沒有錯。

    蕭婉月和馬不封在一旁靜靜聽著，看著二個孩子都是很不解的樣子，前者於是出聲道：“你二叔的意思說白了，就是在能保住生死的情況下，就多行善。”

    公孫明朗頓時恍然大悟，當即回道：“這樣說的話我就懂了，蕭姨就是厲害，二叔說了那麼一大段我只聽懂了一半，蕭姨幾句話我就全聽明白了。”

    徐煜朝賞了公孫明朗一個腦瓜蹦，搖著頭離開了，孩子揉著腦袋，低著頭問道一旁的許非道：“嘿小屁孩你覺得誰說得好？”

    許非沒有回答，只是拿起自己的那把黑不溜秋的刀繼續練刀去了，公孫明朗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剛纔那麼生氣了，頓時心情好了許多，於是湊到許非身邊，又開始交流心得去了。

    徐煜朝坐回馬不封和蕭婉月身邊，看著馬不封喝著酒葫蘆裡裝的水，不由打趣道：“現在就算是想要喝上一口酒都不是簡單事嘍。”

    “沒事，有些酒餘者，越餘越想，反正以後肯定能喝到，到時候再補回來就成了。”

    馬不封說完，砸不砸不嘴，本來酒葫蘆不知道多久沒裝酒了，早就沒有丁點的酒味了，徐煜朝又提起，反而饞蟲又起來了。

    蕭婉月還在介意著客棧之事，倒也沒出聲嘲諷倆人還跟個老小孩一樣，只是馬不封視線越過徐煜朝看了眼那邊倆孩子，又看了眼徐煜朝身旁的朱七小丫頭，放下酒葫蘆問道：“是不是對他們要求太高了？畢竟能跟在咱身後就很不容易了。”

    徐煜朝偏頭看了眼身旁的朱七，小丫頭也抬頭看著他，他微微一笑，摸了摸朱七的頭笑著回道馬不封：“我們正在潛移默化，教著他們怎麼去看世間，若是我們不多說一些，不多講一些，萬一那件小錯落在他們心裏生根發芽，最後成了一個足以擋住任何善心善舉的深淵，又該如何？說起來不容易，都是活命，我寧願他們活得再累點，也要做那種問天地，無愧於人間，問自己，無愧於心的人。”

    朱七抬著頭看著徐煜朝，這一刻她覺得徐叔叔是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她更喜歡這個樣子的徐叔叔。

    蕭婉月眼神看向徐煜朝，眼底盡是溫柔一片，遙想到當年在毒門摸爬滾打的時候，也是因為身旁的他一點點熬過來的，那個時候他就宛如一道陽光，不管周遭多麼黑暗和寒冷，總會有他在照耀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