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原是故友
藍色的火焰覆蓋著整個城門,所有人臉上見此都洋溢起了笑容,其中有個歲數也不小的老兵咧著嘴說道:“火攻倒是聽說過,第一次聽說火守,妙!真妙!”
黃嘯見此一直緊皺的眉頭也終於微微舒展了些,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麼,但是臉上耳朵表情可是騙不了人,不一會之前手下的兵一人夾著倆罈子烈酒回來了,依舊如法炮製,那精鐵大門甚至被燒得有些泛黑了。
黃嘯來到城門前,找了一處火焰沒有覆蓋的地方,輕輕吐了口口水,頓時發出滋滋的聲音,口水直接被蒸發得乾乾淨淨。
所有人心裏都是稍稍放鬆了下,既然破城已成定數,那麼爲了違背規矩的劉侍郎,爲了身後的親人和百姓,能爭取到一點時間他們都是高興的。
黃嘯看著群情激憤的眾人,心裏暗暗思量著劉大人那邊怎麼樣了,越想越是有些擔心,於是黃嘯頓時召過來自己信得過的一個親信,對其說道:“你趕緊領幾個人去城裏協助劉大人,快去!”
“我們不得從這守城嗎?”親信覺得劉大人那邊倒是簡單,城門這邊倒是危急萬分。
“叫你去你就去!有你們幾個人這城就守住了?趕緊去找劉大人,我怕他遇見什麼意外。”黃嘯趕緊解釋了下自己的顧慮,後者覺得黃嘯說的對,轉身帶著幾個人便奔著城裏而去。
城外的嘶喊聲已經消失了,但是巨大的衝撞聲仍是很有節奏地響著,看來攻城車沒有停止工作,繼續在水滴石穿的砸城門。
“你們幾個快去城牆上幫忙,這裏有我們幾個已經足夠了。”黃嘯只留下了五十人守著城門,剩下的竟然全部都調去守城牆了。
城牆上的廝殺要遠遠比城門那邊兇殘,本能讓五人並行而過的城牆走道現在滿滿地都是屍體,有好不容易易越過城牆卻被一刀砍下頭顱的東越兵,也有不少出手不及被東越兵捅穿胸口的黃玉城守軍。
一個鬍子拉碴的兵長伸出頭看了眼城牆下,下一波敵軍還早,於是他便命令幾個還算傷的不重的兵把城牆上東越兵的屍體全部扔下去,也順便當做阻攔一用。
本來這守城兵一半都是臨時強行徵來的,一拉出來便是知道了,因為躺在地上的全部都是臨時徵來的城中壯漢,而本就是兵營出身的人只死了不到一成。
一個個幫著合上眼後,鬍子拉碴的兵長遙遙看了眼城內,都知道破城在即,原本繁華的街道一個人影都見不到,忽然這位兵長有些不相信的睜大眼睛看著遠方,似乎不太相信所見之景,他揉了揉眼睛後再次望去,被震驚地說不出來話。
因為在很遠處,人群竟然向雨天之前的蟻群一樣,全部都跑向西城門,而最讓他驚訝的是西城門竟然大開著,而城門上的城牆上,站著一個男人正在和自己遙遙對視。
是兵部侍郎劉大人!
這位兵長突然感覺呼吸急促起來,滿身的鮮血都像是沸騰了起來,那是劉大人沒錯,他開啟城門讓城裏百姓全部往蒼南國中境撤離。
此時兵長忽然站得筆直,對著很遠處的劉章侍郎,恭恭敬敬的行了個江湖中最高尊重的禮,也不管後者能不能看到。
那邊劉章則是彎腰回了一禮,一個武人一個官員都很有默契的用了江湖上的禮儀。
“兄弟們!劉大人已經帶著我們的親人撤走了!我們也不能閒著,那就拼盡全力幫他們爭取點時間,怎麼樣?”兵長站在一處高臺上,對著面前渾身都是血跡的手下們喊道。
頓時不少人往回往去,見到西城門那邊的情況時,一個個原本氣勢萎靡的兵將全部精神一緊,二話不說趕忙打掃起城道,為應對下一波的攻城做準備。
一個老兵輕輕架起早已經氣絕身亡的一箇中年兵,指著西城門那邊說道:“老趙,你不用擔心你媳婦和那倆孩子了,他們都安全了!”說完老兵早已經老淚縱橫,忍著痛把親如兄弟的中年兵屍體堆在了後面城牆邊上。
這樣的情況難以說盡,在戰場上誰送誰走,不管前者和後者都不會好受,也有大部分人都給對方交代好了後事,無論最後誰站著誰躺著,那些早就交代好的後事,站著的人一定會去做。
那邊遙遙相望東城門的劉章眼神裡盡是堅毅,眼下自己做的雖然是國家所不允許的,甚至他都不知道死後是一片罵聲還是有些人會贊同一下自己。
但是他倒是問心無愧,因為他劉章本就是孤兒出身,父母早就在生下他以後就餓死了,所以吃百家飯長大的劉章即使當上了兵部侍郎這個手握實權的官位,可是心裏還是記得百姓的苦疾,這便是他會做出大開城門這種違背規矩的原因。
至於身後名是好是壞,差點餓死凍死的他自然看得很輕。
不過順著視線,他竟然發現正有七人向自己緩緩走來,定睛一看正是之前覺得可以力挽狂瀾的徐煜朝等人,連忙下樓主動去見幾人。
看著劉章小跑過來,徐煜朝幾人站住腳,見到眼前的兵部侍郎竟然有些喘,徐煜朝眼神稍微緩和了一下,混跡官場幾十年的前者自然感覺得到徐煜朝的變化,出聲問道:“之前答應幾位的事看來是做不到了,還請幾位趕緊出城,城門那邊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馬不封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之前要是那個膽小的守城兵答應了徐煜朝,估計城裏的百姓就算是一步步走,都能一人不剩全部安全撤走黃玉城。
可惜凡事沒有如果,現在的情況就是連他們都需要撤離黃玉城,他倒是想過勸勸徐煜朝和他一起出手守城,但他覺得說了跟沒說一樣,徐煜朝的性子他多少還是瞭解一點的。
徐煜朝對著眼前這個願意爲了百姓揹負一身罵名的兵部侍郎,微微點了點頭,覺得有些輕,便又是抱拳拱手,不過仍是一字未說。
看到徐煜朝對自己抱拳,劉章趕忙回敬了一禮,眼神裡滿是熾熱,可是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來一個字。
徐煜朝看到他的欲言又止,挑了挑眉毛,大步往城外走去。
就在徐煜朝走出去幾丈時,只聽見身後的劉章突然喊道:“前輩!可還記得在這蒼南國你曾遇到的一個小你二歲的一個少年嗎?”
徐煜朝站定,回過神看著正一臉期盼的劉章,搖了搖頭,天大地大,之前毒門總地在這蒼南國,天曉得小二歲的少年有多少。
劉章臉色暗淡了下,旋即快步來到徐煜朝面前,朗聲說道:“可還記得在離著不遠處的東蘭州你曾經在一個包子鋪前給了一個少年三個包子?”
徐煜朝眉頭微皺,眼神開始細細打量起劉章起來,對於後者所說的包子鋪等,他只是依稀記得有些印象,但是眼前的劉章和記憶中那個瘦弱可憐兮兮的少年始終聯想不到一塊去。
“你知道我是誰?”徐煜朝有些驚奇的問道,這些年過去了,不僅當年的少年搖身變成了眼前的兵部侍郎,而自己同樣也在變,他又是怎麼認出自己的呢?
“因為我當時只記得你遞給我包子的時候,你的手上有著一顆痣,而且恩人你的樣子並沒有多少變化。”似乎也是覺得自己說的有些禮貌了,劉章又補充了一句:“我說要是把鬍子刮刮的話。”
一旁的馬不封甚是好奇他們之間的相遇,連忙來到劉章面前,對著後者說道:“來來來,給老頭子講講你說的什麼包子鋪究竟是啥意思?”
劉章看著眼前自來熟的老頭,倒沒有反感對方的性格,只是他不願意讓和別人靠這麼近,尤其是男人,所以他給馬不封抱了抱拳,很是自然地和他拉開了距離,這才說道:“當時實在是餓急了,所以我就去包子鋪去搶包子,結果被包子鋪那父子倆差點活活揍死。”
劉章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徐煜朝的反應,見到後者並沒有任何表情變化,於是他收回目光繼續說道:“但是前輩出現了,當時他比我高了整整一個頭,我都沒見到他是怎麼動手的,包子鋪父子倆就倒在了地上。”
“他拿了三個包子給我了我,見我不敢拿,便告訴我他和我一樣也有餓急的時候,還問我幾歲,最後說我只比他小二歲,聊了沒一會他就離開了,但是我很感激那一次聊天。”
馬不封回頭望了眼徐煜朝,他沒想要後者竟然還會有這麼心善的一面,所以眼神裡盡是懷疑,但是後者像是沒有看到馬老頭一樣,仍是面無表情。
“你真確定是他?”馬不封還是不相信,回頭又是問了一遍。
“我確定,我記得很清楚,那包子還是牛肉餡的!”劉章頓時有些著急說道。
徐煜朝心裏暗暗想笑,沒想到當年隨手救下來的一個少年也有一天會成為這蒼南國的兵部侍郎,真算是變化無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