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冥冥之中自有一雙無形的手撥動著命運的絲線，如果她不拖延時間而是直接將雲沐生擊敗，如果她不選擇撞開那扇木門，如果她沒有一腳踏空掉入另一個地方，她就不會在這裏聽到哭聲，就不會遇到那個日後能影響她決策的孩子。

    周圍是熊熊燃燒的烈火和房梁倒塌的嘈雜，但她就是聽到了哭聲，細細的抽噎著的，孩子的哭聲。

    古千蝶本不是個多情的人，屍鴻遍野也是見識過的，若放在以往一個孩子的哭聲絕對無法引起她的注意——但昨晚古千蝶夢見了自己的弟弟。

    內心的某處被觸動，她鬼使神差般順著哭聲走了過去。

    找到那個孩子時他躲在一個屏風後麵，小臉上有幾處被燻黑，察覺有人來到面前，抬起淚汪汪的大眼看向古千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姐、姐姐……”

    烈火熊熊燃燒，紗帳成灰房梁倒塌，一片混亂中，那兩個字清晰地落入古千蝶耳裡。

    姐姐。

    古千蝶如遭雷劈，整個人都定在了原地，周遭聲音覆滅，她清晰地聽到，腦海裏有什麼一直強繃著的脆弱的東西，斷了。

    他叫她姐姐。

    沒有人知道，曾經的被九族圍攻、被世人稱為殺人不眨眼的怪物，在時隔八年後，一場大火裡，聽到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叫自己姐姐時，竟紅了眼眶。

    小男孩不知道眼前的人為何悲傷，他只是想要活下去，便向她投去乞求的、渴望的、期待的眼神。

    古千蝶猛然抱住他。

    這個小男孩在等，等一個人。

    就像八年前的那個孩子一樣。

    他們都等來了同一個人，卻迎來了截然不同的結局。

    “姐姐……”這一聲落入古千蝶耳裡，百轉千回，仿若隔世，將她的心割得生疼。

    “別怕，”古千蝶抱起他，卻彷彿在許另一個孩子遲到的安慰，“別怕。”

    她有罪。

    古千蝶這樣告訴自己。

    她護著那個孩子衝出火海，一直到郊外的荒地才停了下來。

    懷中的孩子明顯還沒緩過來，緊緊抓著她衣服的小手微微顫抖，古千蝶把他放下來，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家裏人呢？”

    “……我、我沒有名字，也沒有家人，鎮上的人都說我是沒人要的孩子……”小男孩怯生生的，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弱。

    古千蝶頓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中包含了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與疼惜:“那你怎麼會在那個地方？”

    小男孩似乎是瑟縮了一下，有些躲閃:“我、我餓……”

    “那……”古千蝶一時竟然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實在是到了她這個層次從來沒有為溫飽發過愁，以至於都忘了飢餓的滋味，“那等會我帶你去找吃的，好不好？”

    小男孩迷茫地看了她一眼，帶著些許不理解，但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起來，窘迫地點了點頭。

    當晚古千蝶找了個斜入石壁的山洞生了火，手上是正在滋滋冒油的烤鹿，小男孩坐在她旁邊三步遠的地方，明顯是想要依賴但又不敢過於表現出來的樣子，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古千蝶手中翻烤的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