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故卷戲樓夢(十)
赫梵發現伊良真的很適合講故事,他能讓人身臨其境,他的神情會跟著故事裏主人公的經歷而變化,或喜或憂。
“……最後,瑜三娘為救君郎的轉世違了佛,被關進宜經寺,用她的一生掃淨凡塵。”伊良哽咽,若仔細看,便能看見眼底的薄霧。
餘奶奶沉默著,從兜裡掏出一個繡著“餘”字的白色手帕,仔細擦拭著落下的淚痕,黑亮的眼睛放空著,似乎看到了自己。
伊良看了一眼那手帕,他見過很多次了,粗糙的刺繡不像女人的手藝,唯一細膩的是字旁的小喜鵲鳥。
餘奶奶收去桌上空著的小籠子,輕聲連嘆。
“餘奶奶,我該走了。”伊良起身走到餘奶奶身邊,幫忙整理了一會便道。赫梵一直無言,只跟著伊良,默默的幫伊良。
餘奶奶聽到伊良的聲音,並沒有說什麼挽留的話,只是別有深意的看了赫梵一眼,輕聲緩慢:“伊良,你們是安陵吧?”
伊良不解地看著餘奶奶,他不懂安陵是什麼意思。
餘奶奶忙著自己的,沒有抬頭看伊良,只是繼續道:“楚共美人,安其陵君。”
伊良一愣,那不就是同性戀嗎?一瞬間,伊良不知道該做什麼,拿著木籠的手僵在原地。
“餘奶奶也不是什麼看不開的人,人老了,也沒什麼可以看不開了,伊良啊。”餘奶奶叫了一聲伊良,轉身看著他,見他還僵著個人,眼中不知閃過什麼:“你要幸福千萬不要後悔,別像餘奶奶這樣……”
說完,餘奶奶又看向赫梵,雖然她不知道他是誰:“還有你,伊良是個好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別辜負他。”話落,餘奶奶又拿出那手帕擦了擦眼:“現在啊,你們以後的路一定很難走吧?與世逆行,伊良,你娘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你找到自己深愛的人。我想,她可以安心了。”一個人真不真心她看得出,那個孩子一定是深愛著伊良的。
一直沉默不語的赫梵直視著這蒼老的老人,眼中甚是堅定:“我赫梵發誓,只要有我活著一刻,就不會讓他難過一分。我會陪著他,一直。”
“兩愛偕老纔是好,兩愛偕老纔是好……”餘奶奶得到赫梵的回話,就獨自一人轉身進屋忙,嘴裏還唸叨著這幾個字。
出了包子店,兩人心情都有些微妙,赫梵趁街上沒有太多的人,將伊良拉到一個隱蔽的地方,正面環抱著他的腰,埋伏在伊良頸項處,貪婪地吸取著屬於他的溫度:“良兒,我真的……相信我……”
伊良沒聽清赫梵的話,只是斷斷續續地聽到什麼相信他。看著這樣的赫梵,沈初真的想捧起他的臉,認真的對他說,兒子,我怎麼可能不相信你呢?來來來,打一炮,不然走了,下一個就可能遇不到技術這麼好的人了。
奈何赫梵註定是要讓沈初失望的,赫梵靜靜地抱著伊良,良久才鬆開,看著伊良:“良兒,還要繼續逛嗎?”
“嗯,我還沒給鬆依帶吃的。”伊良微仰著頭,回視赫梵,認真的說道。
出了這隱蔽的地方,兩人肩並肩走在路上。赫梵發現伊良很愛吃糕點,特別是鬆鬆軟軟的,甜甜的,他都愛吃,心中暗自記下他誇過的店鋪,打算以後經常給他買。
走上石階,那便是另一處美景:兩邊石柱,高大的石牌正中寫著“西城湖”,往前走多的是賣風箏與紙燈籠的,一屋頂簷連著一屋,到了盡頭的分路,左邊是是一街胭脂布匹,右邊是些海邊產物,有裝飾的也有食用的,往前直走是西城特色,百年湖上樓。不過那也只有有錢人才能踏進。
“良兒,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吧?”左右提著各種風箏燈籠的赫梵寵溺地看著前面那不知疲倦,還在考慮走左邊還是走右邊的人兒,嘴角一抹笑意懸掛在上。
伊良轉身湊近赫梵,僅有五釐米的距離,仰頭看著赫梵嘴邊的笑意,杏眼完成一道彎月,笑得像個狡猾的狐狸般開心:“七爺是累了嗎?可是良兒還沒有逛完啊。”
良兒這般淘氣,他又能如何?不過,赫梵高伊良半個頭,只要稍微低下頭就能吻住這人的唇,現在他又這樣靠近,豈不是……赫梵眼睛一亮,緊緊盯著那一張一合的唇,慢慢俯上。
伊良怎能不知道赫梵的意圖?在快要靠近的時候,伊良抬手撫去剛給他吃糕點而留下的碎末,正好擋住赫梵的吻:“你嘴角有東西。”然後無辜地將碎末攤給赫梵看。
赫梵氣笑了:“良兒,我們真的該回去了,不然被林管事發現我們兩個在一起了,我們就不能見面了。”
地下情雖刺,激,但也風險大。他是戲子,又是“名人”,如果傳出這樣的緋聞,他的名聲一定受損。
伊良的願望有兩個,一個就是伴了他二十年的戲;一個就是找一個摯愛之人,白頭偕老。沈初望了一眼赫梵,那個摯愛,他是找到了,但是那個戲劇,不能丟。
伊良撇了撇嘴唇,失落的樣子惹人心疼。赫梵覺得自己是真栽了:“良兒,等我有空我就來看你,如何?別難過好不好?我會心疼的。”
伊良的純情受不了一點情話,紅著臉低頭撇向一方,突然想到什麼,道:“七爺,我們現在是情侶嗎?我感覺好不真實,你是一個大海商,我只是個戲樓裡的戲子……”
“良兒,別多想,我說過,我會用行動證明。好了,乖,回家。”回家一詞說出,赫梵就想到,他與良兒十指相扣,互相依偎地守在那偌大的家裏,看著日歸山。一定很幸福吧?
將車開到戲樓前十米處,赫梵不捨地讓伊良下了車:“良兒可真狠心,都不給我一個道別吻。”
剛下車就被旁邊的人拉著,伊良轉頭不解地看著他,結果他就說了些這個,伊良的臉噌地一下又紅了,嬌羞地怒瞪了他一眼,然後抱著自己的東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