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是旅遊的黃金週，車流比以往還要多，本來兩三個小時的路程，何雅昕他們硬是用了六個小時。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家裏也是黑的，應該沒有人在家。雖然何雅昕沒有跟何爸爸說要回來這件事，但沒有人等她回家，何雅昕心裏還是有些空蕩蕩的。

    何雅昕拿出鑰匙準備開門，才發現鎖已經換了。她才離開一個多月而已，這個家就已經容不下她了嗎？何雅昕有些心寒。

    她沒有打電話給何爸爸，提著行李去了城西的那套房。慶幸這裏還沒有被換鎖，何雅昕開啟門走了進去。這裏何爸爸很少來，只有何雅昕偶爾會來這裏住。但何雅昕也很久沒有來了，傢俱上都落了薄薄的一層灰。

    何雅昕放下行李開始收拾，何媽媽生前就是極愛乾淨的人，這又是何媽媽留下來的房子，她自然也見不得這裏滿是灰塵。等收拾好後已經十二點了，何雅昕倒頭就睡，迷迷糊糊中記得明天要找爸爸好好談一談，讓他不要賣掉這套房子。

    可能因為昨天太累了，何雅昕心裏又有事，她這一覺睡到了晌午。開啟手機，才發現有好幾個未接來電。是高磊何何爸爸打來的。何雅昕想了想，還是先給高磊回了電話。

    “你在哪兒？”電話才接通高磊就開始問她，“你怎麼沒回家？”

    “你怎麼知道我沒回家？”何雅昕記得自己沒跟高磊說這事。

    “先說你在哪兒，我過來找你。”

    何雅昕報了地址，高磊便掛了電話，應該是在趕來的路上了。

    何雅昕嘆了一口氣，又給何爸爸打了個電話。

    電話裡何爸爸絲毫沒有提換鎖的事，只說讓何雅昕儘快回來，弟弟想她了，何雅昕答應了說明天就搬回去。

    掛了電話後，何雅昕有些餓，家裏也沒有什麼能吃的，她又發了個簡訊叫高磊順便給她帶點吃的上來，然後開啟電視找了一個經典的喜劇片看。但是沒看一會兒高磊就來了，敲門敲得像來尋仇的，何雅昕差點被嚇著不敢開門，反覆確認事高磊纔開了門。

    “你怎麼回事兒？”高磊一進來就開始質問她。

    何雅昕沒有回答他，開啟了飯盒開始吃飯，無視了旁邊惱怒的高磊。

    看著這副場景，高磊雖然生氣，但也沒有繼續追問她，而是在一旁等著她吃完，等她自己開口。

    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屋子裏靜悄悄的，只偶爾傳來何雅昕吃飯時發出的筷子與碗的碰撞聲。

    等何雅昕吃完飯後，才注意到旁邊一直坐著的高磊。

    “你怎麼還沒走？”何雅昕甩了一句輕飄飄的話過去，卻把高磊雷得裡焦外嫩。

    “合着我是過來給您老送飯的外賣小哥嗎？”高磊臉都黑了，“說吧，昨天怎麼回事兒。”

    “就你看到的這樣，沒回去。他們把鎖換了。”何雅昕無所謂的說，好像是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來說的一樣，“所以我就到這兒了，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問題大了！

    “我家離你家怎麼近，你不知道給我打電話啊！要不是你東西落我爸車上了，你是不是壓根兒就不會告訴我你沒回去這件事！”高磊說著說著聲音就大起來了。

    “磊子，我想我媽了。”

    高磊愣住了，這是她第一次向他表達自己對母親的思念。以前的何雅昕一直很堅強，除了在何媽媽葬禮上哭過一次後，高磊再也沒有見過她哭。

    不管和她爸鬧成什麼樣，即使被那個女人打過一巴掌，她都沒哭。但這一次，她回到媽媽住的房子裡，看著這些熟悉的擺設，何雅昕再也忍不住了。

    從一開始的小聲抽泣到後來的放聲大哭，何雅昕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砸。高磊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只能在一旁看著她哭。

    過了很久，何雅昕哭的沒有眼淚了，這才停下來。她的眼睛有些腫了，腦子裏也開始清醒起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高磊看著何雅昕的眼睛，很認真地對她說了這句話。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在何媽媽的葬禮上高磊就對他說過，但在一切都還沒有好起來之前，她還要過著這樣的日子，而且不知道還有多久。

    “謝謝磊子哥！”何雅昕又笑了。高磊本就比她大幾個月，小時候她就一直叫他磊子哥，只是後來大家都長大了，也就沒有再叫了。何雅昕突然感覺像回到了小時候。

    高磊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你真的不去我家住？”臨走前，高磊又向何雅昕確認了一遍。其實他是有些擔心何雅昕。

    “哎呀，我明天就過去了，如果被我爸趕出來，一準兒去你家！”何雅昕開玩笑說。

    高磊白了她一眼，沒再說話，關上門走了。

    高磊走後，何雅昕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其實也不算是開玩笑，何爸爸脾氣本就不好，明天要聊的話題肯定不是好的話題，說不定真的會被趕出去。

    天還沒黑，何雅昕想去看看她媽媽，有些心裏話想和媽媽說說。

    “媽媽，我又來看你了。”她買了媽媽最喜歡的太陽花。

    “我再學校挺好的，還加入了辯論社。”

    “我認識了一個很好看的女孩子，心地也很善良，是我在大學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媽媽，我想你了……”

    ……

    第二天回到家時，何雅昕習慣地拿出鑰匙，突然想到鎖已經換了，她苦笑了一下，敲了敲門。

    是何振華開的門，何雅昕第一次回家敲門，何振華也是，兩人有些尷尬。

    “家裏前段時間遭了賊，就把鎖換了。”何振華這樣說，卻完全沒有要拿新鑰匙給何雅昕的意思。

    不過何雅昕也沒有主動要，她知道這沒有結果。

    柳錦坐在沙發上，沒有回頭看她也沒有說話，倒是柳錦的兒子，何雅昕的弟弟何睿一看到何雅昕就跑了過來開始纏住她。

    “姐姐，你怎麼纔回來呀，睿兒都想死你了！”

    “姐姐也想睿兒啊，在家有沒有好好聽話啊。”

    “有，上次老師還誇睿兒了呢！”

    “睿兒真棒！睿兒先去玩兒啊，姐姐和爸爸說說話。”

    何振華見狀也支開了柳錦。

    “您要賣城西那套房？”何雅昕直接開始正題。

    何振華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否認。

    “我能問為什麼嗎？”何雅昕還是希望爸爸跟她說實話。

    “你柳阿姨的弟弟出了點兒事，需要一筆錢，公司最近也不太景氣，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來。那套房空著也是空著。”何振華不敢看何雅昕，畢竟這事兒是他理虧。

    “憑什麼！那是我媽留給我的，憑什麼要拿去給她還債！”何雅昕覺得很生氣，“爲了一個外人賣我媽的房子，你清醒一點！”

    “你喊什麼！”何振華壓低了聲音，他知道這些柳錦都能聽到，“什麼外人，你柳阿姨已經嫁給我了，她的弟弟自然也是我的弟弟。”

    “那我呢，我算什麼？在這個家我到底算什麼！”何雅昕覺得是爸爸背叛了媽媽，背叛了這個家。

    “你覺得你算什麼？左一個外人，右一個外人，你又把這個家當作什麼！”何振華也有些生氣，被自己的女兒這樣質問，他感覺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挑戰。

    “那我以後住哪？還是說你要把我趕出去了。”何雅昕有些心寒。

    “你已經上大學了，回來的時間就少了，回來就還是住在家裏。等以後你工作了，再買一套房子，我給你付首付。”何振華見何雅昕情緒收了一點，以為是她妥協了，自己的口氣便也軟了下來。

    “不可能，那套房子是我媽留給我的，房產證也在我這裏，我不會讓你把它賣了。”何雅昕口氣雖然弱了，但是她的想法卻沒有變。

    何振華明顯沒有想到何雅昕會這樣說，他本來脾氣就不好，現在更是被何雅昕氣到。

    “你滾出去，我沒你這個女兒，你以後都別回來了！”何振華指著門的方向，也大聲吵何雅昕喊。

    何雅昕猜到是這個結局了，她本就沒準備在這裏待多久，她連行李都沒帶。

    出去後，何振華把門一關，沒有絲毫後悔的意思。外面風有些大，吹得有些冷。何雅昕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朝高磊家走去。

    “你爸怎麼能這樣呢，大晚上把你一個小姑娘趕出來。沒事，你就先在阿姨這兒住著。”高媽媽有些心疼地看著何雅昕，她和何雅昕的媽媽是好朋友，自從何媽媽去世後，她對何雅昕就像親生女兒一樣。

    何雅昕拿緊了手中的杯子，對高媽媽笑了笑。

    “那這幾天就打擾阿姨了。不過我的行李還在城西。”說後面這句話時她是看著高磊說的。

    “沒事，叫磊子明天去給你拿來。”正要溜走的高磊被高媽媽點了名。

    “謝謝阿姨！”

    何雅昕走後，何振華也有些後悔，但又拉不下面子去找她，偏偏這時柳錦也開始跟他發脾氣。

    “現在怎麼辦，本來你可以跟她說兩句好話，讓她把房產證交出來，現在好了，把人趕走了，你從哪裏拿這些錢來。”

    “錢錢錢，我看你們姐弟倆就是鑽錢眼兒裡了，你弟弟乾的好事，讓他自己去解決，我不管了！”

    “你喊什麼，你說不管就不管？那咱倆就離婚，把我兒子帶走，讓你一輩子見不著，再把我得到的那一半財產拿去給我弟！”柳錦也不是省油的燈，要不就沒法和何振華過這麼多年了。

    何振華只是在氣頭上，纔會說出那些話，又怎麼會真的不管？但柳錦不體諒他，反而拿兒子來威脅他，這讓他更生氣了。

    “你也滾！不要讓我看見你！”

    柳錦根本不理他，轉身上樓了。

    何振華氣的胸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