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好了衣服、洗漱用品之類的東西，天惜羽就和冥玖天同床共枕了。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躺在同一張床鋪上，但這次的同牀，似乎有著不太一樣的意義。

    直到躺進帶有熟悉氣息的被窩裏，天惜羽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之前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荒唐事。

    她竟然敢洗澡出來，就撩上去，還答應了冥玖天同屋！

    雖然以前也是住在同一個別墅裡，也有過同牀的時候，但當時她的答應就像是默許了之後的進一步發展一般，實在是……太不矜持了！

    雖然她的矜持從來沒有超過半小時。

    不過對於自己頭腦發熱做下的決定，天惜羽只是有些懊惱地攥起拳頭輕輕錘了兩下自己那變得有些色令智昏的腦袋，在屬於自己的這半邊大床來回翻滾了兩下。

    為自己之前下降的智商默哀了一會兒，天惜羽很快將之前的懊惱拋之腦後，開始醞釀睡意，不然就這麼翻來覆去，她會喪失睡覺的耐心。

    畢竟她已經是修行者，即使是幾天不睡覺也不會腦袋不清醒或者身體跟不上大腦的運轉，只是睡前一旦大腦太活躍，就會對入睡效率產生影響。

    側身躺著，盯著滾來滾去，時不時還會不小心碰到自己的天惜羽看了一會兒的冥玖天，見天惜羽忽然不再亂動，鳳眸裡閃過一絲笑意。

    天惜羽閉著眼睛，強行讓自己入睡，結果卻怎麼也睡不進去，如果這裏不是冥玖天的臥室，冥玖天也沒有在身邊躺著的話，天惜羽或許會直接坐起來，到桌邊畫上幾張符籙，或是看幾本枯燥的古籍，這樣也許能醞釀出一些睡意。

    然而，既然答應了冥玖天同床，她卻睡不著，起床去畫符看書，不是誠心讓冥玖天覺得她說話不算數嗎？

    雖然這一點對天惜羽來說並不重要，但她在意玖哥，所以她不想對玖哥說話不算數。

    於是，實在想不出什麼其他快速入睡的好方法的天惜羽更加煩躁了。

    只是在不經意間轉頭，對上冥玖天看向自己的目光後，天惜羽頓了頓，忽然開口道：“你困嗎？”

    冥玖天聽天惜羽這麼說，頓時知道天惜羽在煩惱什麼，輕笑了一聲，隨即直接伸胳膊把人攬緊了自己懷裏，低聲道：“這樣試試。”

    天惜羽看出了冥玖天是真心想幫自己入睡，索性直接窩進了冥玖天的懷裏，然後閉上眼睛，鼻端都是屬於冥玖天的熟悉氣息，慢慢的，她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聽著身前傳來的均勻而輕淺的呼吸聲，冥玖天笑著撫了撫天惜羽腦後的長髮，也閉上了眼睛。

    這天晚上，天惜羽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和她有關的，也有和冥玖天有關的，只是畫面斷斷續續，還很奇怪，讓人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一個什麼樣的夢。

    回憶起來，就像是一個個片段一般，它們之間似乎有些聯絡，但又順序顛倒。

    天惜羽在某個片段的夢裏見到了穿著一身古代長袍的冥玖天，一頭長髮是留給她最深的印象，當時的冥玖天似乎在低頭看著什麼，神情專注，手上撫著某樣東西的東西輕柔緩慢，好似在看著什麼珍寶一般，讓天惜羽心中疑惑。

    有的片段裡是她重生前，和冥玖天之間發生的事情，比如她前往山體滑坡事發地，尋找冥玖天的那一幕，還有她第一次見到冥玖天時，因為不想離開師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一幕。

    對了，夢裏似乎還有這樣的一個片段，她小的時候，因為被鬼怪嚇哭，不知怎麼就找不到師父了，最後她邊哭邊叫著師父，不知走到了哪裏，路上見到了好多的人和鬼怪，有的鬼怪看起來還特別嚇人，讓她哭得更厲害了。

    然後她似乎還惹到了什麼人，讓好多鬼怪都過來追她，直到她開啟了一扇大門，走進了一個讓她覺得會很安全的院子裡。

    那個院子裡似乎有個很大很黑的宮殿，雖然裡面沒有燈光，但她卻看清了殿中坐在前方的那個人，一個看起來很漂亮的人，只是有些冷，雖然讓她有些害怕，但她覺得，還是外面的那些鬼怪更可怕一些，所以她就在那裏呆了一會兒。

    男人似乎早已經知道她闖了進來，睜開雙眼後見到她也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冷冷地問了句，“哪來的小鬼？”

    她當時已經從師父那裏知道了鬼怪的含義，也知道小鬼是指年齡很小或者是修為很低的的鬼怪。

    可她是人，並不是小鬼，於是她第一次大著膽子反駁出聲，“我不是小鬼，我是人。”

    雖然她的聲音好似囁嚅，但那個看起來很漂亮的男人似乎聽清了她說了什麼，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後漫不經心地說了句，“你要是人，就不會來這裏了。”

    那時的她並不懂這句話的含義，只是見漂亮男人沒有趕她走，她就呆在了那個又大又黑的宮殿裡。

    不知過去了多久，那個漂亮男人發現她到現在還沒有離開，就問她，“你還不離開？”

    她覺得外面很危險，這裏很安全，便說道：“外面有很多鬼，很嚇人，我害怕，不敢出去。”

    漂亮男人嗤笑一聲，似乎覺得她說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你也是鬼。”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人，直到那個漂亮男人讓她認識到自己已經變成了鬼，她這才發現自己似乎變得有些不太對。

    她竟然可以穿牆遁地了，還可以做許多身為人做不到的事情，雖然呆在這裏，沒有那麼多讓她害怕的鬼怪，但是，她想師父了。

    於是，她看向那個漂亮男人，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我想回去找我的師父，漂亮大哥哥，你能帶我離開嗎？外面的鬼怪太多了，我害怕。”

    漂亮男人皺起了好看的眉毛，似乎有些不願意，她覺得自己可能被漂亮男人討厭了，一張笑臉頓時垮了下來，雙眼裏泛着水光，好似要哭出來一般。

    見男人遲遲不說話，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和師父再也見不到了，頓時更難過了，於是開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淚水滴落在地板上，發出的清脆響聲讓男人回過神。

    見到小鬼忽然變成這副模樣的男人，這才發現，這隻小鬼似乎真的不是尋常的鬼，因為鬼根本不會掉眼淚。

    於是他感應一番，察覺到這其實是一隻生魂後，蹙著眉招來鬼差，讓他們把小生魂帶走了。

    說是要送她回去見師父，她覺得自己離開後可能再也見不到漂亮大哥哥後，眼淚掉得更兇了。

    這個片段的最後一幕，就是她含淚被鬼差帶走。

    除了這些，其中有一個片段，讓醒來的天惜羽仍然感覺到了夢裏自己的那種難言的痛苦。

    她似乎成了一隻鬼，面前時古代長袍，長髮垂至腰際的冥玖天。

    冥玖天隨手把纏在她身上的縛魂鏈解下，然後對她說，要送她去投胎，可是她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她說想要繼續留在人間，直到鬼力消耗殆盡，魂飛魄散為止。

    冥玖天極盡勸說，她仍然無動於衷，冥玖天因為擔心她會直接飄走，又用縛魂鏈把她困住，可她心意已決，既然不讓留滯人間，她索性直接自爆，與留在人間到最後的結果也算是殊途同歸。

    於是，在冥玖天觸不及防之下，她自爆了，靈魂上的疼痛剎那席捲了她，讓她直接疼得從夢中驚醒，而從夢中醒來前，她將夢裏最後的一個畫面記住了。

    那一幕，冥玖天神色淡然，可一雙幽寒鳳眸中的攝人寒意，和周身那幾乎讓時間凍結的冷氣，無一不再表明著他當時的情緒非常不穩，和之前冥玖天變得奇怪時的模樣，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一雙情緒複雜的幽邃鳳眸直到夢醒，也深刻地映入天惜羽的腦海之中。

    睜開眼，天惜羽看到了冥玖天，那雙鳳眸裡的溫柔暖意清晰可見，和夢裏所見的那一雙眼睛好似並非同一人所有，可天惜羽有種奇怪的預感，他們的確是同一個人，而她做的這個夢，也許並不是毫無意義。

    因為膽小鬼也曾做過和她的記憶相關的夢，夢裏的一切回想起來無論模糊還是陌生，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這一次，天惜羽不知道自己做的夢意味著什麼，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對玖哥更好一些，因為她不想再看到那樣的玖哥，即使情緒沒有失控到外露出來，可玖哥周身的擴散的氣息已經說明了一切。

    即使那是一個夢，而且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片段，也讓天惜羽心有餘悸。

    冥玖天拿紙巾擦掉天惜羽額頭上冒出的冷汗，關心問道：“做噩夢了？”

    天惜羽點點頭，隨後笑了下，“大概是最近太累了。”

    冥玖天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天惜羽的雙眼，隨後道：“羅盤碎片只差最後一塊了吧？”

    天惜羽有些意外冥玖天會在一清早提起羅盤碎片，不過還是點頭應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