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黃銅匣子
羅氏老宅是典型的庭院式組群佈局,分為前院、中庭、後院、別院,由長長的甬道連線在一起。
踏在熟悉的青石板路面上,羅西感慨萬千。
胡嬋兒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得目不暇接,嘴巴里不斷髮出驚歎聲:“天吶,竟然有別院,紫光琉璃……羅西,如果你前女友看到你家這麼大這麼豪華,估計要氣得吐血吧?”
羅西沒好氣的回道:“又不是我的,有什麼值得炫耀的?”
胡嬋兒撇撇嘴,一臉鄙夷,“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就算不是你的,一輩子能住在這裏也是許多人羨慕不來的!”
羅西懶得跟她鬼扯,環顧四周,發現看門的劉伯不見人影,心中有些疑惑:劉伯從20歲就來老宅做事,因為腿腳不便,只能做看門的活計。這麼多年來,一直盡忠職守安分守己,很少見到他離崗的情況,莫非年級大了告老還鄉了?
“劉伯?劉伯?”羅西輕輕喚了兩聲。
半晌沒有迴音。
正疑惑間,突然從中庭方向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哎喲,我的手,快……快來幫幫我……”
羅西和胡嬋兒互望一眼,快速向中庭方向跑去。
只見中庭院前圍了許多人,看起來不像是羅氏家族的人,倒像是走江湖的。在中庭正中的紅木椅子上,坐著的正是羅西的爺爺羅安國。
再一次見到爺爺,羅西心跳加速,眼眶裏有眼淚閃過——當年是爺爺一意孤行將襁褓中的他留下來,從小保護著他,生怕他被家族裏的人給丟棄了。雖然這個家有些冰冷,但有爺爺在的地方就有陽光。
羅西很想跑過去抱著爺爺,說許多想念的話,但看當下的情況,似乎大家都很嚴肅和緊張,所以只能和胡嬋兒悄悄躲在最外圍看看情況。
羅安國的兩側,站著羅氏家族的幾位長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庭院正中間的一個黃銅匣子上。
那是一個四方四正的黃銅匣子,高約一米,銅鏽斑斑,看起來有些年頭。黃銅匣子上面佈滿了小孔,看起來是鏤空的。
一位胖子正站在黃銅匣子旁邊撕心裂肺的叫喊著:“快……我手指卡住了,快來幫我……”
仔細瞧瞧,確實有一根手指卡在黃銅匣子側面的小孔裡。
羅西在爺爺的“藏寶閣”裡看過的奇珍異寶不少,但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黃銅匣子。他用右手遮住右眼,定神凝力,使用陰陽雙瞳的陽眼窺視那黃銅匣子的內部——透過鏤空的小孔間隙,他看到裡面有三層,每一層都與外層錯落開來,導致普通肉眼無法看到最內層的東西。而每一層都布有八根銅線,連線底部的黃銅齒輪,一旦有外力介入,銅線就會牽動底部齒輪,讓每一層的孔洞變動一次。這也是為什麼胖子的手會被卡在小孔裡的原因。最離奇的是,最內層放著的東西看起來並不是什麼珍奇異寶,而是一柄通體烏黑的短劍。
羅西收了陽眼,心想:這麼精密的黃銅匣子,裡面只是放著一柄短劍,莫非這劍是什麼上古神兵?
這時,已經有好幾個人上前幫忙,有的抓著胖子的手檢視傷情,有的湊到黃銅匣子的孔洞裡檢視解決方法。
不過,大家用了各種方法各種工具,都沒有辦法將胖子的手指取出來。
胡嬋兒湊過來,小聲問:“你怎麼不去幫忙?”
羅西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體香,轉頭,正巧對上胡嬋兒的大眼睛。兩個人的鼻子嘴巴只隔了分毫,瞬間像受驚的螞蚱雙雙彈開。
“姑娘,請自重!”羅西嬉皮笑臉的說道:“親上了可是要負責的!”
“流氓!”胡嬋兒臉頰微紅,罵了一句。
羅西嘿嘿一笑,指著黃銅匣子繼續說:“那裏面有機關,是按照生死扣設計的,越用力越緊,如果沒有開啟的方法,胖子的手指估計要廢了!”
胡嬋兒一驚,“沒有鑰匙嗎?”
羅西點點頭,“很明顯沒有,不然胖子也不會把手指頭伸進去。看今天來這麼多人,應該就是爲了開啟這個東西吧!”
正說話間,羅安國發話了:“這‘玲瓏寶盒’我已經尋了二十五年,今日邀請各位內家來,本想取出盒中的寶物一用,看現在的情況怕是無望了!”
說著,又指了指被夾著指頭的胖子,繼續說道:“這位內家心急了些,看來要費些功夫了,大家想想法子,給他弄出來吧!”
圍在黃銅匣子旁邊的都是有些道行的高手,面對卡在孔洞裡的手指束手無策,其他人就更不敢吭聲了。
長久的靜默。
突然,從角落裏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我可以試試!”
說話的是一位站在東南角落裏的男孩,身材高大,眉清目秀,長得十分白淨,穿一身緊身皮衣,頗有些俠客風範。
胡嬋兒努努嘴,“你認識?”
羅西搖搖頭,回憶了一遍,不記得曾經見過這麼一位。
只見少年走到黃銅匣子旁邊仔細瞧了瞧,轉身向羅安國行了個禮,“三爺,這是天機玲瓏寶箱,中周時期的東西,寶箱內設有三層生死扣,不能強行開啟。”說著,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將手指放在黃銅匣子的頂部,匕首輕輕劃過指尖,一滴鮮血落進了黃銅匣子的孔洞裡。
咔嚓……咔嚓……咔嚓……
三次清脆的金屬撞擊聲之後,胖子的手指被頂了出來,黃銅匣子似乎也變大了一些,頂部的金屬蓋自動縮排匣子裡。
黃銅匣子被開啟了!
站在旁邊的胖子一邊揉著被卡了半天的手指,一邊探頭去看匣子裡的東西。
“小心!”少年一聲驚呼,伸手將胖子拉回來,匣子中立刻飛出一枚鋼釘,衝上空中數十米後掉落在地上。
胖子目瞪口呆的看著地上的鋼釘,嘴唇顫抖的說道:“謝謝……謝謝……”
羅西用陽眼也只是看到了黃銅匣子裡的機關,沒想到竟然還有兇狠的暗器,如果不是少年警惕,胖子的腦袋早就開了一個窟窿。他很想上前問問那位胖子: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撿回一條命的感覺爽不爽?
少年從黃銅匣子裡拿出那柄烏黑的短劍,輕輕撫著劍身,似乎像久別重逢的老友一樣,露出喜悅之色。
“快!快拿來給我瞧瞧!”羅安國激動的喊道。
少年將短劍遞給羅安國,叮囑一聲:“三爺,小心!”
羅安國接過短劍,雙手因激動在不斷顫抖,嘴巴里不斷重複著:“我的孫子可以回來了……我的孫子可以回來了……”
羅西感覺胸口有一股暖意襲來,心想:爺爺尋找了二十五年的東西,竟然只是爲了讓我回家?可是,一柄短劍能有什麼用?能改變剋死親人的事實嘛?能改變天煞孤星的命運嗎?
胡嬋兒小聲感嘆:“羅西,你真是好命!腦子好,家境好,還有這麼關心你的爺爺,我都開始有些嫉妒你了!”
胡嬋兒的話衝擊著羅西的內心:當初,正是因為害怕自己剋死爺爺和家族裏的親人,他不顧爺爺的阻攔,毅然決然的離開了這個家。雖然這麼多年來,他知道爺爺透過各種方式獲取了他的訊息和狀況,但能讓他回家纔是最終的夙願。如果不是這一刻看到爺爺激動的樣子,他仍然無法理解當年他離開時爺爺是怎樣的傷心欲絕,又是如何度過這麼多個思念的日夜。
羅安國回頭看著身後的管家羅定邦,“去S市把我孫子接回來,快!”
羅定邦遲疑了一下,“老爺子,天恩已經離家十三年了,要是不肯回來呢?”
“那就給我押回來!”羅安國聲色俱厲的說道。
“是!”
這時,胡嬋兒推了羅西一把,“你不是羅氏家族唯一的繼承人嗎?怎麼現在又多出一個天恩來?”
哎喲我去,這貨是“神機局”的人嗎?看資料一點都不上心呀,堂堂羅氏家族唯一繼承人,集財富與相貌於一體的天之衰子的存在感竟然這麼低?
羅西翻了個白眼,“天恩是我小時候的名字,我離開家到S市之後就改名了!”
胡嬋兒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你的檔案上有寫……”
……
羅西決定暫時不跟她說話了,免得拉低自己的智商。
但是,胡嬋兒是不會放過他的,“羅西,你還愣著幹什麼?趕快過去跟你爺爺相認啊,不然那個人真的去S市找你了!”
哼,需要你來提醒?哥只是在醞釀情緒,萬一等下見到爺爺,他老人家兩眼淚汪汪,而自己兩眼明晃晃,豈不是很尷尬?
還不等羅西反應過來,只覺得身體被一股力量強行拖拽著,嗖一下就跳到了正廳中間。
“胡嬋兒!你過分了!”羅西隨口一出,結果全場的目光都投在了他身上。
羅安國看著眼前的男孩,眉宇間隱隱約約有着兒子羅帥的影子,而脖子上那顆紅痣格外刺眼——這不就是自己的孫子羅天恩嗎?
“你……你是誰?”羅安國揉揉眼睛,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
好吧,這下真的尷尬了!
羅西愣了愣,撓撓後腦勺,支支吾吾說道:“你……你……不認識……我了?”
見羅安國不說話,他悻悻的轉過身,準備離開,“抱歉,打擾了!”
“你個小兔崽子,給我回來!”羅安國突然在身後喊道:“勞資老眼昏花,你也老眼昏花嗎?”
得嘞,老爺子您這十三年敢情都在練習挖坑吶?
羅西轉身,不好意思的喊了一聲,“爺爺!”
這一聲叫喚,讓羅安國瞬間淚如雨下,“你個兔崽子,勞資養了你十二年,你說走就走,一走就是十三年,連一次家門都沒進過,你有沒有一點良心?”
“對不起!”羅西現在只能說這三個字了。
羅安國顫抖著走過來,摸了摸羅西的頭髮,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一把把他抱在懷裏,“傻孩子,這些年讓你受苦了!現在好了,可以回家了!”
高大的羅西在八十歲的爺爺懷裏,像個孩子一樣,用盡全力享受著溫暖的懷抱。
回家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