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顧言辭的手一收回便看見床上躺著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大概是剛醒的緣故，柳陽聲的眼裏沒有剛纔在巷子裡時狠厲，而是迷迷糊糊地看著顧言辭，終於找回了少年人的懵懂。

    顧言辭愣了一下，連眼睛都忘了眨，將眼睛睜得圓圓的和他對視，眼裏即是好奇，又摻雜著膽怯和試探，突然想起來什麼，便顛顛地跑開了。

    柳陽聲只覺得頭疼欲裂，想要抬手去扶頭，卻發現原來自己疼的不只是頭。

    渾身動彈不得，只能安安分分地躺在病床上了，柳陽聲盯著天花板，開始理清自己的思路。

    剛剛那個人他好像在昏迷前見過他，是他帶自己來醫院的？看起來細胳膊細腿的，也不知道是怎麼把自己弄過來的。算起來，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來醫院這種地方吧，以前再嚴重也不過躺兩天就好，沒想到這次竟然栽在那群孫子手上了！

    柳陽聲眼裏閃過狠毒的殺意，剛好被剛回來的顧言辭看見，嚇得猛地後退一步，不小心踢到了床邊的椅子，帶出了“砰——”的一聲。

    柳陽聲尋聲望去，發現是那個小子回來了，眼神裡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作為自閉兒童的顧言辭哪見過這樣的陣仗呢，撇撇嘴彷彿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卻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在原地有些瑟縮不敢再往前走。

    柳陽聲眯了眯眼靜，表情有些奇怪。這人什麼毛病？被人瞪一眼就要哭？若是其他人的話，即使不是衝上來打他，也該罵他不識好歹了吧。這人該不會是被家裏寵壞的小少爺吧？

    側著頭上下打量了一番顧言辭，柳陽聲計上心頭。從穿著和氣質看來，這人的家裏應該是挺有錢的，或許……能從他這兒賺個生活費回去？

    而顧言辭見柳陽聲不再看他，也悄悄地鬆了口氣，低著頭猶豫了一會兒，手指捏緊了那個裝著水的杯子，像是下定決心終於邁開了步子，小心翼翼地朝柳陽聲走去。

    將杯子遞到他面前，眼睛不敢去看他，“水……”

    柳陽聲翻了個白眼，有些無語，雖然他現在是很渴，但是這個人是沒看見自己現在是種什麼情況嗎？還是故意給自己難堪？“請問您想讓我怎麼喝？”

    聽到他這麼說，顧言辭才抬起頭來，看見他滿是戲謔的眼睛，默默地收回手，皺著眉看著那杯水，像是為難極了，轉過頭向四周看了看，看見那邊的桌子上有一包吸管，眼睛一亮，跑過去抽出一根放進水裏。

    極其容易滿足，不過是完成了一件小小的事情，便咧開嘴笑得眉目彎彎，完全忘記了剛剛還對柳陽聲抱有的那種恐懼，快步向他走去，將吸管湊到他嘴邊，連聲音都染上了笑意，“喝水！”

    柳陽聲看著他的臉，覺得自己的眼睛被晃了一下，這笑應當是比窗外的陽光還要炙熱，習慣了陰溝裡的生活的柳陽聲從未見過這麼純澈的笑容。想把他也拖進那永不見天日的深淵裏，想看看這張臉若是經歷了那些骯髒的東西還能不能笑得這麼肆意，會不會崩潰呢？這樣的笑容若是崩潰了又該是多麼美麗的景象啊……

    垂下眼簾，將自己所有陰暗的想法都盡數擋在裡面，低頭含住吸管，乖乖地喝起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