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三更半夜的要去燒紙錢兒，你不怕招惹上那些遊魂野鬼呀。”

    葉閣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我如此的吩咐，他也只好照辦，打這著呵欠迷迷糊糊的到後面拿了一沓黃裱紙，又揣了一盒火柴，跟在我的身後出了店鋪，往西一拐，再往南走了兩步，來到了一處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的北面便是那片已經搬遷了的廢墟，所以這條路已經很久沒人走過了，地面上，乾枯的樹葉與那些白色的塑膠袋隨處可見，更平添了一份荒涼。

    我在地上拾起了一根木棍，在地面上畫了一個圓圈，又在圓圈的中心畫了一個十字，從葉閣的手裏拿過黃裱紙，在圓圈的中心點燃。

    火苗跳動了幾下，呼呼啦啦的燃燒了起來，把他們的眼前照亮。我用棍子來回的攪動了幾下，火燒得更旺了。嘴裏叨咕道：

    “看來你是個餓死鬼啊，你倒也是糊塗，你只能食陰間的煙火，飯菜乃是陽間之物，你怎麼能吃得下去呢。得了得了，看你也可憐巴巴的，我給你燒點紙錢，你在地下想吃什麼買點什麼吧。”

    看著我的舉動，葉閣仍舊一臉的迷茫，抬頭問道：

    “咋啦，咱家鬧鬼了？”

    我點了點頭，

    “嗯，是鬧鬼了，你看，就在你身後跟著呢。”

    說著我用手裏的棍子，朝葉閣的身後指了指。這可把葉閣嚇了一跳，連忙轉頭朝身後看去，當然身後是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沒有。

    可當葉閣轉回身，剛想埋怨兩聲我的時候，突然，他盯著我，瞪大了眼睛，用手指著他的身後，聲音顫抖著說，

    “哥，鬼。你身後，在你身後。”

    我心中暗笑，就你這點伎倆，還想嚇唬到我，所以也並沒有搭理他，繼續用棍子，來回的扒拉地上燃燒著的黃裱紙。

    “謝謝啊。”

    突然一個沙啞的聲音就在我的耳朵邊響起，那聲音乾澀，彷彿是用鐵勺子使勁的颳着玻璃，我只覺得心裏一陣陣的發麻，下意識的往旁邊一閃身，轉過頭，循聲望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身旁竟然出現了一個人，她夠佝僂著身子，看上去老邁不堪。搖搖晃晃的來到火堆的跟前，慢慢的蹲下身子，伸手在火中取出了一張又一張紙錢。

    這正是在屋子裏偷吃東西的那個人，剛纔屋子裏黑暗，沒能看出他的長相，可此刻藉着火光卻看得清清楚楚。

    原來這是一個年老的女人，他的頭髮蓬亂，身上的衣衫襤褸，長得十分消瘦，皮包骨的好似一頭行走的骷髏。

    其實這已在我的意料之中了，緩過神來之後，他往前走了兩步，來到那個老女人的身旁，對他說道：

    “行啦，行啦，兒女都是親生肉長的，你折騰他們這麼久，也就差不多了。估計他們也已知錯了，見好就收吧。想必他們也不是存心故意要弄死你的，難道你真的希望把你的兒子送進局子裡蹲上個幾年？”

    我的話音剛落，那個老女人卻猛地轉過了頭，瞪著兩隻血紅的大眼睛盯著我，喉嚨裡發出咕嚕的聲響，突然他撕心裂肺的喊道：

    “我要弄死她。”

    葉閣也看見了這個老太太，聽剛纔我的一番話，也明白了這就是白天花七萬塊錢找我看病的那個中年男人的母親。原以為她生前是個軟弱的老太太，死後也不會變成厲鬼，所以萬萬沒想到她會突然的大吼一聲，嚇得葉閣一哆嗦。

    “我孤苦伶仃這麼多年他們都不管我，就讓我一個人住在那個四面漏風的破房子裡，兩三天才給我送一回飯，送來的也都是吃剩的殘羹剩飯。虧的我爲了他們守寡這麼多年把他拉扯大，沒想到他們都是這樣沒情沒義的狼崽子。早知道這樣，我不如小時候就把他們都掐死，掐死。”

    老太太越說越激動，竟然咆哮了起來。

    “聽說我的破房破院子的拆遷，能得來一筆錢，他們這纔想起還有我這麼一個娘，爭著搶著要養我的老，嫌棄我老不死，一天到晚連好臉色都不給我。還打破了我的腦袋，我死不瞑目，我要弄死他們。”

    “沒想到他們人模人樣的，竟然這麼不是東西。”

    聽了老太太的一番控訴，葉閣也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不免義憤填膺，把剛纔的恐懼忘到了一邊。

    可我卻不緊不慢，說道：

    “人有天命，鬼有陰途，他們不孝，他們傷了人命，做了忤逆不孝的事，自會受到懲罰，要是都由鬼來報仇，那這世道豈不是就亂了套了？我讓他們去派出所投案自首了，行了行了，你也消消氣，好好的投胎去吧，希望來世你能享點福。走吧走吧。”

    說完，我衝她揮了揮手。然後扔掉手裏的棍子，拉了一把葉閣，轉身就往回走。沒走幾步，就聽身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果然是那個老太太跟了上來。

    “你跟著我幹啥。”

    我問道。

    “你教訓了那不肖子，也算幫了我，我沒啥報答你的，就是想提醒你，這陣子不太平，要有大事發生，你們還是從這搬走吧。”

    其實我也早有感覺，這老太太的鬼魂竟然也這麼說，於是我往前走了一步，問到;

    “你是知道些啥?說說看，到底要發生啥事？”

    可老太太卻沒回答，乎的一聲，變成一團黑煙，消散在夜色之中，不見了蹤影。地上的黃表紙已經燃盡，最後一點火星閃了一下，呼呼啦啦的原地飄起，灰燼升上了天空。

    “哥，要發生啥事啊。”

    葉閣問到。

    “沒事，回家。”

    折騰了半夜，我也的確疲憊了，回家之後倒頭便睡，一覺醒來，已經是天光大量。昨晚那泡尿忘記尿了，大早晨的更憋的難受，剛爬起來鑽進廁所，就聽見外面傳來咣咣咚咚的敲門聲。我從廁所裡提著褲腰帶出來，隔著窗子看到門外面有一片紅雲。

    我披上一件衣服，把屋門開啟一道縫隙，這纔看到，原來門外站著一位妙齡女子，身上穿著大紅薄紗的衣裙，在微微的晨風裏，輕輕的飄擺。

    沒等我說話，那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眼，手掩在嘴邊嘿嘿一笑，問道：

    “這是我葉師傅的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