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使千里追擊
明月已高懸,清風吹動著雲層,在大地上投下一部多彩的皮影戲。
山上的巨石,在月色之下,遠遠望去,如一座青玉雕成的戰神,亙古矗立。
山下,是一個叫五營的小鎮,這個小鎮雖是封州到龍咀關的必經之地,但是連年的兵荒馬亂,已經比以前蕭條了很多,就連鎮口的石碑上的字,都已經開始有些模糊了。
但是今天的五營鎮,卻比往常熱鬧了許多。
鎮上唯一的酒樓,此時已經坐滿了人。
就連酒樓門口地上,都已經用石頭和門板搭起了兩條長長的桌子。
石頭鋪成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全身人,有賣花的,有賣酒的,就連當鋪的生意都比平常紅火。
無一例外,在這裏喝酒玩花的,都是一群穿著黑色衣服,面板隱隱透明計程車兵。秀川手下駐守在西山關口的一支虎狼之師。
酒樓對面的花樓上,一個身穿黑色勁裝,胸前一朵白色的菊花的漢子,正躺在一個美女的懷裏,雙手摟著那芊芊細腰。
另一個身著絲裙的女子,正坐在他的腿上。透過絲裙,在燈光下隱隱可以看見那如玉一般的柳肢。她把酒喝到嘴裏,再俯胸趴在那漢子身上,一口一口的喂他喝酒。
桌子的對面,一件同樣繡著白色菊花的衣服,早已經凌亂的掉在了地上,帷帳之中,春意正膿。
鶯歌燕舞聲中,突然砰的一聲,房門被踢開,一個身穿黑色披風,頭戴黑色皮帽的男人走了進來,徑直抓起桌子上酒壺,仰頭從喉嚨裡倒了進去。
花樓的老鴇跟在後麵,卻站在門口,並沒有敢跟進來。
那個躺在美女懷裏的漢子,推開身上的絲裙女子,把刀抽出來拍在桌子上,大聲叫道:“哪裏來的混蛋酒鬼?敢掃了老子的興!”
那人並沒有聽見他說話,拿起桌邊盛酒的罈子,再次往嘴裏倒了進去,竟然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好酒,再來三壇!”
身後的帷帳裡,一個腰間繫著白布條,全身**的漢子,也鑽了出來。
“他孃的,是個聾子!”順手從床邊抄起了一根狼牙棒。
那人這才抬頭看了眼前的兩人一眼,繼續低下頭,輕呼道:“滾!”
男人都好面子,喝了酒的男人更好面子,喝了酒身邊有有女人的男人面前,天都得排老二。
此時這兩個漢子,恰好都喝了酒,而且身邊還有女人。
兩人一個拿刀,一個持棍,同時向這黑衣人欺了過來。
那黑衣人,依舊穩如泰山,只是坐直了身子,抻了抻身上的披風。
胸前是一朵金色的菊花!
刀已離手,棍已落地!
酒已經化成汗水,從額頭上滲出。
“不知天使大駕,小的有眼無珠,您大人有大量……”那兩個漢子現在已經變成了兩隻田雞,跪在地上雙腿如篩糠,磕頭如搗蒜。
老鴇自然有眼色,已經搬了一罈酒放在桌子上。
那黑衣人並未理會地上的兩人,拍開酒封,再次厲聲喝道:“滾!”
那倆人趕緊爬著從門口跑了出去,只剩下剛纔幾個女子站在那裏,臉上是笑容,眼睛裏卻寫滿了恐懼,想要走卻不敢,想要靠前也不敢。
直到那黑衣人擺了擺手,才都如逃命一樣,奔了出去。
那黑衣人有意無意之間,看了一眼窗外,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青山影影,白月高懸。
在對面酒樓後面民房頂上,一顆巨大的樹影裡,一個紅色的嬌小身影,一閃而過。
樓下的酒館依舊很熱鬧,並沒有人注意到兩個狼狽的身影,從花樓的後門穿出。
一個頭發已經花白的男人,正端起一碗酒喝下去,但是撒灑出了一半,倒在了胸前的衣服上。嘴裏的舌頭已經伸不直,但是還是嘟嘟囔囔說道。
“很快就能回家啦,聽說那龍咀關的守將,昨天夜裏已經死啦。”
“老哥哥,你已經說了十二遍了,聽說九衛將軍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啦,明天說不定就攻城了,所以你看,兄弟們都出來放鬆來了。明天……哎……明天……”
坐在花白頭髮男人對面的,是一個同樣頭髮已經花白的男人。
這個小鎮只有一條路,是用石板鋪成的,在這石板路的盡頭,是一條官道,現在雪已經融化,官道上有些泥濘。
一個孤獨的少年,從黑暗裡走來,走在泥濘的大道上。他的身後是一行腳印,腳印有些深,顯然他已經不知道走了多遠,已有些筋疲力盡。
那少年總算走出了黑暗,走到了小鎮的燈下。
坐在花樓窗前的黑衣人,腳下已經擺了五個空酒罈,他坐在窗臺上,緊緊的盯著少年肩膀上的槍和那張稚嫩的臉。
那少年的眉毛很濃密,眼睛也很大,薄薄的嘴唇,已經幹起了皮,挺直的鼻子讓那張髒兮兮的臉,看起來更加消瘦。
跟鎮後面的山一般堅毅、倔強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他沒有注意到路邊的人,他的眼裏只有腳下的路。
一個年輕人,一個扛槍的年輕人,當他走到酒樓跟前的時候,總算有人注意到了。
“小子,你站住!”剛纔還在盼望著回家的花白頭髮的男人,最先喊道。
那少年腳下未停,連看都沒有看,像是根本就沒有聽見有人在叫他。
“奶奶的,老子叫你呢,你耳朵是聾了嗎?”那男人已經從石墩上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來到了路的中間,擋在了年輕人的面前。
年輕人終於停下腳步,抬起了頭。
面前這個隱族的男子,有些透明的麪皮上,卻泛着紅光。大嘴張開著,漏出兩排焦黃的牙齒,嘶嘶的吸著涼氣,好像隨時都能吐出來。
“小子,持槍夜行,你知不知道是死罪?”那男子說著已經抽出了腰間的刀,面前這個孩子,彷彿是他酒後殺來玩玩的一個玩具而已。
年輕人冷冷的看著他,並沒有說話,只是他握住槍桿的手,本來就已經凍的發白,此時卻更白了。
周圍剛纔還亂糟糟的聲音,漸漸的安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著面前的這個孩子和那持刀的男人,刀已經舉起,在月光下發出森森的青光。
“殺!”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其他人也跟著齊聲喊了起來:“殺!殺!殺!”
刀未落下,槍已刺出,槍尖穿過了那男人的身體,他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低頭看著自己胸前,慢慢的跪了下去。
其他計程車兵見狀,紛紛抽出身上刀,圍了上來。店裏的小二和花樓的女人,早已經躲到了房間裡,關上了房門。
少年抽出槍,槍尖依舊明亮,沒有血跡。
少年的目光,依舊冰冷如霜,盯著來人。
一個稚嫩而剛硬的聲音,響徹天際:“鐵槍堡修齊,當道者死!”
“鐵槍堡?修墨陽不都已經失蹤二十年了麼,難道中原神槍又有傳人?”人群已經站住,紛紛竊竊私語。
修齊向前一步,人群退後一步,並不敢阻攔,也沒有放他離開。
“若不是他喝醉了,又有些大意,你這一槍能殺的死他麼?”樓上的黑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他的背後。
少年人心頭一凜,愣在當場。
確實,雖然已經繼承了修化成鐵槍的意志,也吸收了那和尚一個甲子的修為,但是畢竟殺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深厚的功力是一回事,殺人卻是另外一會事。
其他人聽到這話,再次慢慢的圍了上來,但是誰也不敢第一個出手。
那黑衣人從身後走了過來,繞過年輕人,走到了燈下,再次抻了抻身上的披風,漏出了胸前的金色菊花。
“大戰在即,你們竟然還在這裏喝酒行兇,還不快滾?”話音剛落,街道已經冷清。
黑衣人這才轉過身來,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修齊站在原地,盯著他胸口上的菊花。
“你是秀川的手下?”修齊看著對面的黑衣人,面板雖然白皙,卻不是隱族。
那黑衣人伸手彈了彈胸前的菊花,彷彿那裏沾上了灰塵。
“不是,我是天子手下巡察使,只是來協助秀川將軍的而已。”
“哼,天子也是隱族的天子,你也不過是隱族的一隻狗而已,充其量算是隻好狗。”
修齊的熱血已經沸騰,人的仇恨本來就很奇怪,面對自己人的背叛,總是比面對直接敵人的仇恨,更強烈一些。
“你想要殺了我?”那黑衣人非但沒有生氣,臉上還掛著笑。
“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話一出口,修齊才感覺到自己不但繼承了和尚的修為,更傳承了他腹中的萬卷詩書。
“可是你現在殺不了我。”黑衣人依舊笑著,彷彿已經看透了修齊的想法,接著說道:“就算你想跟我同歸於盡你也做不到。”
“那我也要試試!”話音未落,修齊的長槍已經刺出了十一槍。
黑衣人仍舊站在原地,每次槍尖都剛好貼著他的披風滑過。修齊就連他的披風都沒有碰到。
“你為什麼不拔出你的劍?”修齊停住了,他已經相信了對方的話。
“因為我不想殺你!”黑衣人左邊的嘴角上挑,輕笑道。
“哼,難道你飛奔千里,只是想請我喝杯酒?”修齊雙頰的肌肉緊繃,咬牙問道。
“不錯,我正是想請你喝杯酒!而且我還知道一個喝酒的好去處。”
黑衣人說完,並未理會修齊,自己轉身向前走去,他知道修齊一定會跟上來。
修齊確實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