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後，六皇子拉著我的手跑出了好知房，躲到一棵樹後面。

    我看著他把手伸進自己的衣裳裡掏了一會，掏出來一個木製人偶。

    我伸手接過，有些驚奇：“這是……”

    六皇子卻顯得十分羞赧：“子暇你不要嫌棄哦，錦宸已經盡力了，這已經是錦宸雕的第八個木偶了。”

    我拿著那栩栩如生的小木偶左瞧右看，不敢相信這麼精緻的雕工竟是出自一個五歲心智的孩子之手，聽到六皇子的話後更加不可置信：“這是殿下自己做的麼？”

    我看向六皇子，卻見他那雙瀲灩的鳳眼裏波光粼粼，低垂著盯著地上的一顆小草看——似乎要把那棵草盯出花來。

    半晌才聽到一聲：“嗯。”

    復又抬頭看著我，眼角那顆淚痣嫣紅，襯著主人因為害羞而紅透的臉頰十分可愛，只聽得六皇子不安的問：“子暇你會不會覺得不好看吖？我這是照著你的樣子來雕刻的。可惜我手笨，弄了好久，不是鼻子歪了就是衣裳沒刻好，陳嬤嬤還問我要那麼多木塊做什麼呢！當然我沒有告訴她，嘿嘿。如果不是總是雕不好，去年錦宸就應該把這份生辰禮送給你了，子暇，你會不會生氣呀？”

    迎著六皇子期待的目光，我心下震動，想說出一些感謝的話來卻不知道從何說起，能寫的出長篇大論錦繡文章的腦袋此時卻是一片空白。

    從小到大，作為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相府嫡子，我收到的生辰禮數不勝數，它們或許都貴重無比，卻沒有一人，會親自花費那麼長的時間為我打磨雕刻出一個好看的木偶，只爲了送我一個禮物。那個人還是個只有五歲心智的痴傻兒。

    愣了半晌，我雙手捧著那木偶，給六皇子行了一個跪拜大禮：“臣，司空子暇在此，謝過六殿下的禮物。六殿下對臣情深義重，臣願為六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是我考上鄉試成爲了一個可被賦予官職的舉人後，第一次，對一個皇子俯首稱臣。

    這番動作卻把六皇子嚇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就要去扶我起來：“怎麼跪著了，快起來！子暇喜歡就好。可惜錦宸沒有像五皇兄他們有那麼多的好東西，不然可以送給你更好的。”

    “不，殿下，”我搖頭，“殿下這個木偶，是子暇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禮。”

    我順著他的動作站好，看著這個心思單純乾淨的六殿下，心裏第一次突然感覺到自己有了要保護的東西。

    六皇子見我喜歡他的禮物，十分開心，那雙初綻風華的丹鳳眼裏波光瀲灩，彷彿盛了滿天星子。

    我將這個珍貴的木偶小心收入袖中，看著他也笑了。

    “走吧，我們回去好知房，又該上課了。”我主動牽起六皇子的手帶他回去。

    初冬的風微冷，六皇子的手卻很溫暖，我默默地握緊了些。

    雖然我不知道將來會如何，但是六殿下，您這份沉甸甸的心意司空子暇收到了，便不會再退回去。士為知己者死，您對臣情深義重，臣無以為報。無論未來是誰被封儲君，誰又登基為帝，臣誓死都要護您周全。

    若有人要傷害於您，那就先讓他們踏過臣的屍體吧！

    十四歲，我握著六皇子的手，許下了這個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