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的陽光格外明豔，落在被雪覆蓋著得屋簷上，竟折射出了比琉璃瓦更絢麗的光彩來。

    松柏針尖似的葉子茂密的聚攏著，上方也堆了厚厚的一層白雪。

    有梅花透過枝頭的白雪，綻開了嫣紅的花瓣，於這白雪鋪砌的世界裏分外顯眼，彷彿在雪白的宣紙上落下的幾點硃砂。

    我和表妹攬鏡並排走在相府的九曲迴廊上，一眾奴僕跟在我們身後，日光斜斜的撒在人身上，落下略長人幾寸的影子。

    “我上次來姨母這，還是三年前仲夏，表兄可還記得我送的見面禮？”攬鏡的嗓音帶著小女孩的稚嫩，卻清脆如鈴，一開口就像唱歌一般動聽，我不禁恍惚了一瞬。

    回憶起那朵被我收藏在抽屜的蘭花，我笑了笑，回答:“自然是記得的。”

    “那是我命人用水玉精心雕琢而成，一共雕刻了九朵，我選了個最好看的送給了表兄，不知道表兄可否喜歡？”攬鏡說著，腳步一拐，便踏出了迴廊，走到相府院內，抬頭看著梅樹上的花蕾。

    我跟上去，站在她旁邊，點點頭：“十分喜歡。表妹費心了。”

    攬鏡不再看那梅花，轉過身看著我，小姑娘面紗下的容貌看不清晰，單看那雙眼睛卻可以窺到日後的絕色，額心一朵淡粉色幽蘭花鈿，此時看著我的眼睛裏似乎藏了什麼東西，聲音動聽：“琉璃姐姐，你們可否站遠些，我有悄悄話要與表兄說。”

    琉璃等人依言退後了十步。

    確定了兩人的對話不會被人聽到後，攬鏡從袖中拿出了一樣東西，我仔細一看，是一面約莫巴掌大的小鏡子，看著明明是銅鏡卻一點東西都照不進去，周圍飾有八卦紋路。

    “表兄可知，我為何名叫攬鏡？”聽到她的問話我有些詫異，本來女子閨名就不能隨便告訴他人，這攬鏡表妹還打算和我討論這個？

    攬鏡似乎也沒打算聽到我的回答，自顧自說了下去：“因為孃親生下我的時候，我雙手抱著一面鏡子，就是掌心的這個。父親故此賜名與我——攬鏡。可惜至今無人能猜到我這把是什麼鏡子。還給我安了個仙人轉世的名頭，不過……不知道表兄是否相信——”她話鋒一轉，“世上有仙？更有天庭九重天？”

    我有點懵。

    下意識看了一眼她手裏的鏡子，我皺了皺眉：“表妹，我——並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至於世上是否有仙人一問……子不語怪力亂神，我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罷！”

    明顯看到攬鏡的目光在聽到我的話後黯淡了一些，極快的復又明亮起來：“無事，來日方長。表兄，繼續帶我看看這風景別緻的後花園如何？”她把鏡子重新放回袖中收好，對我歪了歪腦袋。

    小女孩的情緒轉換的快極了，我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便呆呆的“哦”了一聲。

    看著走在我面前四處張望的表妹，我有些疑惑——這個攬鏡，第一次來相府還沒見著麵就送我一份“見面禮”，現在又是說自己的名字又是給我看她的鏡子又是問我信不信仙人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而且……那麵鏡子，怎麼那麼眼熟？

    ……

    素蕊為我放下床帳後，又把燃在白紗繪修竹燈罩裡的燭火吹滅了，悄悄退出了我的寢房。

    我看著眼前的一片黑暗，有點發愣。

    白天梅樹下，攬鏡把鏡子收回後嘀咕的那一句“還不是時候”雖然小聲，可是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什麼還不是時候呢？

    糾結了不知道多久，我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