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入戲
“魚躍在他身邊待了這麼久,纔是個二等丫鬟的位置,未免太低了。”司空子謙彷彿在自言自語的嘀咕,卻把一旁的鳶飛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一點也不想自己的妹妹也捲入到這場兄弟鬩牆的鬥爭中來,當下便跪下來為魚躍給司空子謙求情:“魚躍是在小少爺身邊的打雜丫鬟做起,小少爺身邊早有兩名貼身丫鬟伺候,素蕊離開後更是到了皇宮讀書,身邊也有書童相陪,還請主子不要……”
她誠惶誠恐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司空子謙不耐煩的打斷了:“行了行了,我沒心思聽你說這些。我也沒有打算怪罪她,讓她給我好好盯著清寧居那一邊就行,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即向我彙報。”
鳶飛咬了咬唇,終究不敢再給魚躍求情,低聲回了一個“是。”
司空子謙揮揮手:“下去吧。”
鳶飛只感覺和司空子謙相處十分窒息,甚至連肚子裡的剛剛服下解藥沒幾天的毒都在隱隱作痛,聞言便如獲大赦般麻利地退了出去,並貼心為其關好了門扉。
一陣寒風掠過簷下,燈籠下的流蘇被風吹的高高揚起,一下又一下打到了燈籠的罩子上,發出細微的“啪啪”聲。
鳶飛穿的並不多,此時被寒風一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不單單是手掌心,連後背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不敢在司空子謙的寢房外多留,怕自己的主子又起了什麼莫虛有的疑心,加上司空子謙給她安排了任務,要去提醒自己在清寧居當眼線的妹妹魚躍,鳶飛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提了一盞燈出來,朝清寧居走去。
冬天夜晚的風很大,吹得周圍的松樹嘩嘩作響,鳶飛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自己的脖子,不讓自己太多的肌/膚/裸/露在寒風外。
如果是在盛夏的季節,修禮閣藏在桂樹裡的蟬鳴很多,“知了知了”的叫聲總會讓人厭煩。但是現在鳶飛回頭,看著身後籠罩在夜色裡的修禮閣,桂樹的枝幹隱藏在院牆裏,偶有探出牆沿的幾枝,卻也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枝幹,再沒有盛夏那般生機勃勃的活力。
鳶飛收回目光,輕嘆了一口氣。
比起在廚房裏打雜,能夠在大少爺身邊伺候,可是相府裡許多下人夢寐以求的差事,工作輕鬆還不說,月銀還翻了幾倍,妹妹又在大少爺的幫助下能夠去伺候相府裡未來最尊貴的嫡公子,許多下人都羨慕嫉妒於她的好運氣。
然而幸福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原本鳶飛自己也是以為大少爺能夠看中自己是自己祖上燒了高香,直到大少爺給她服下毒藥後,又安排她同樣在相府的妹妹魚躍到嫡少爺身邊,才發現,自己的主子之所以選中自己,並不是因為自己的能力有多強,而是因為她有一個同樣在相府裡幹活的妹妹。
而且她們兩個並不是相府家生子,而是被父母賣到相府來的,比起父母都在相府幹活的家生子來,她們兩姐妹更好控制。
不得不佩服,她主子心思縝密,但細思極恐的便是,那回選丫鬟……司空子謙才九歲稚齡。
鳶飛越想越害怕,手裏的燈籠都拿得左搖右晃的,穿過一道小徑,她才發現自己一不留神便偏離了大道,而是走在了小道上。
不過沒有關係,這條小道也是通往清寧居的,鳶飛將已經有些凍僵的手放到嘴邊哈了一口氣繼續向前走,等到好不容易看見了清寧居的院門,卻聽到了前方傳來很吵雜的聲音:“少爺怎麼會暈倒了?今兒個在紫檀居和夫人聊天的時候都還好好的,你們都是怎麼伺候的?”
鳶飛聞言一個激靈,立即察覺到了自己此時如果走出去的話恐有一些不妥,於是躲到了暗處,暗中觀察著裡面發生的情景。
只見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琥珀帶著一個花白鬍子的像是大夫的人走進了清寧居,嫡少爺身邊的貼身丫鬟雪盞此時就像是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挨着訓斥。
鳶飛眼珠一轉,想到自己主子的吩咐,一有風吹草動就告知於他,於是打算原路返回。
……
回到修禮閣的時候,鳶飛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司空子謙的房門,直到裡面的人同意她進來後,才走了進去。
司空子謙正在拿著一本書名就晦澀難懂的書在燈下看著,聽到鳶飛稟告回來的訊息後,下意識就把書丟了要起身,又在鳶飛驚詫的眼神中緩緩坐了回去。
“很好,”司空子謙抬手擊了擊掌,“看來我那親愛的弟弟,果然在今天出門的時候遇到了什麼事情。”
鳶飛雖然有一些疑惑,卻也沒有出聲,恭敬的站著,等候吩咐。
司空子謙看向鳶飛:“你已經讓魚躍留意他了吧?”
察覺到了自己主子將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鳶飛不敢抬頭,垂著眸子回答:“是的主子,奴婢回去的時候特意到了魚躍的房中將主子的吩咐說與她聽了。今天晚上是魚躍值夜,如果那邊有什麼情況的話,絕對會事無鉅細全部稟告於主子您。”
司空子謙笑了笑,有些白日裏溫潤如玉的影子:“你做的很好,下去吧,讓人打些洗澡水來,本少爺要沐浴。”
“是。”
鳶飛正打算退下,突然又被喊住了。
“子暇那孩子,最喜歡糕點果茶等物,這山楂茶不錯,做成山楂糕也好吃,他肯定喜歡。明天你帶一些到清寧居去,說是我送的。”
語氣溫柔得讓鳶飛驚訝,不過她很好的掩飾了自己的情緒,而是很平靜的又應了一句“是。”
關上門扉,鳶飛離開了此處。
其實,自己主子應該是真的把清寧居的那位當做自己的弟弟了,不然為什麼聽到小少爺暈倒的訊息就失態的連書都扔了?還有說起送給小少爺山楂茶的時候那溫柔的語氣,是人都能聽出來那是滿滿的寵溺。
鳶飛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可惜了。”
司空子謙在對司空子暇長年累月的兄友弟恭中,早就已經陷入了戲,卻固執的以為自己依舊是那個掌棋人,可以將一切都玩弄於鼓掌之中。
當局者迷,執迷不悟。
只希望他,以後不會後悔。
……
第二日。
雪盞端著藥來敲門的時候,我正睡得深沉。
昨天晚上暈倒的那兩個時辰,似乎已經讓我給睡飽了,即使在喝了那碗苦不拉嘰的藥後,我也足足精神了一個時辰,導致天將破曉的時候纔剛睡下。
結果感覺自己才睡下沒多久,房門就又被敲響了,雪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少爺少爺,吃藥的時辰到了,大夫說要按著時辰用藥,病纔會好起來。”
我聽著雪盞嘰嘰喳喳的聲音,不耐煩的轉了個身,用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腦袋。
然而雪盞非常執著的敲著門,大有一股我不起來就不停的樣子。
“扣扣扣”的聲音簡直讓人想要咆哮,我猛地從床/上坐起,卻沒想到起得太急,反而讓自己的腦袋有點暈。
緩過那陣眩暈感後,我大吼一聲:“別敲了!”
敲門聲停了停,雪盞頗為委屈的聲音透過門扉傳入耳朵:“少爺,奴婢也不想來擾人清夢的呀,可是大夫說了,藥必須要隔兩個時辰喝一回,夫人那邊還派了琥珀姑姑隔兩個時辰便來問呢。”
被人打擾了睡眠,我有些控制不了自己想要爆發的脾氣,何況特意叫醒我就是爲了喝那苦的要死的湯藥,當下便趕雪盞回去:“你不要吵我,我纔剛剛睡著沒多久,睡醒再說。”
門外安靜了。
我以為雪盞這回應該被我說動離開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正想繼續躺回我溫暖的被窩裏,誰知道剛剛躺下,煩人的敲門聲又“扣扣扣”的響了起來。
“不是讓你不要吵我睡覺了嗎?!”我不耐煩的大喊了一聲。
門外的人猶豫了一會,開口道:“奴婢是修禮閣伺候大少爺的鳶飛。大少爺聽聞少爺生病了,怕少爺吃藥口中苦澀。特意讓奴婢帶些山楂糕來,還有一些山楂茶。”
我愣了愣,竟然是大哥?
想到自己現在雖然對大哥失望,可是還沒有到攤牌的時候,而且我還不確定是不是大哥被小人蠱惑了,纔在送我的狐裘裡下了‘斷塵緣’,所以我現在對大哥的感情還是十分複雜的,有點不知道怎麼去面對他。
可能是我發呆的時間有些久,門外的鳶飛等候了一會,見我沒有動靜再次敲了敲門:“少爺?”
回過神,我清咳了兩聲:“將大哥送的東西交給雪盞就好,鳶飛姐姐你就先回去忙,替我轉達謝意,謝謝大哥的關心。”
鳶飛可比雪盞乾脆多了,見我堅決不開門,也不再多留,應了一聲後便離開了。
門外又歸於寂靜。
我舒了一口氣,重新躺了下來。
閉上眼睛醞釀睡意,結果卻怎麼也睡不著了,一閉上眼便是大哥,睜開眼還是他,腦子裏嗡嗡的,頗為煩躁的撓了撓頭,我知道鳶飛來的這一趟,徹底讓我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