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爱青果
去書架

第二百六十一章:寫信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清寧居的梨花木床榻上,鬆軟的輕紗床幔層層疊疊垂落下來,只窺見微弱的燈火透過床幔映在眼睛裏。

    我坐起身,感覺自己的頭暈好了許多,就是鼻子有些不通氣,想來是染了風寒。

    撩開床幔,便看見只有一盞燈亮著,燈如豆,在桌案上的燈盞裡微微搖曳。床邊的小矮凳上坐著一個侍女,正是大哥身邊的貼身丫鬟鳶飛的同胞妹妹魚躍。

    原來今晚是輪到她守夜。

    “咳咳。”清咳兩聲,果然將坐在小矮凳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魚躍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聲音裏帶著半睡未醒的睏倦:“少爺,您醒了?奴婢給您端藥來。”說著便起身要離開。

    我喊住了她:“先給我端杯水來。”

    “是,”魚躍略有些手忙腳亂的給我在端來一杯水,口中告罪道,“是魚躍疏忽了,請少爺不要怪罪。”

    我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溫水,問她:“無礙,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魚躍低眉斂目道:“恰好醜時三刻,少爺您睡了有三個時辰了。大夫來看過,說您是著了風寒,已經開好藥方,這會藥一直在小廚房燉著,就等著您醒來喝了。”

    我點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那把藥端來吧,再叫小廝打些水過來,我要擦身。”

    “是。”

    ……

    魚躍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小燈將房間裡的其它燈盞點亮後,才退出了房間。

    我一個人端著水在床榻上發了一會呆,感覺到身體有些冷後才反應了過來,下床披了一件外袍。

    大哥送給我的狐裘掛在衣物架上,被深夜點燃的燭光染上了一層溫暖的橘黃色。

    我走過去,抬手撫摸著狐裘上細膩鬆軟的絨毛——這是一張很完整的白狐皮毛製成的狐裘,整張狐裘上面沒有一點損壞,由此可見打獵的人箭術高超。

    大哥說,這是他特地送給我的禮物,薰染上了異域友人贈予的珍貴薰香。

    可惜了……這只不過是裹在糖裡下的毒藥。撫摸在狐裘上的手漸漸收緊,我把那柔軟的絨毛抓在手心,心臟也彷彿被人攥住了一般,一抽一抽的生疼。

    “扣扣”兩聲,房門突然被人敲響,門外傳來禮言的聲音:“少爺,藥來了。”

    我鬆開手,回到軟榻上坐下,讓他進來。

    禮言端著碗走了進來,輕手輕腳把房門重新關上之後,才繞過屏風走到我面前將藥碗放到了桌面上。

    我問他:“我不是吩咐魚躍給我去取藥過來嗎?怎麼是你?你不是早已經休息了?”

    禮言道:“少爺您說暈就暈倒了,今兒又是魚躍守夜,奴才放心不下,便沒有去休息。”

    我端起那碗色澤烏黑的藥聞了聞,苦澀無比,實在是有些嫌棄:“魚躍告訴我,大夫來看過,說我是著了涼?”嘗試著抿了一口,連眼睛眉毛都皺在了一塊,太難喝了,比我小時候發高燒時喝的藥還要難喝。

    禮言走近了我幾步,低聲道:“大夫來診斷的時候,魚躍並不在,說您只是著涼暈倒,只不過是奴才說一半藏一半罷了。修禮閣那邊的鳶飛是她的姐姐,如今又出了……奴才可不敢放心這麼一個人。”

    我聞言,感覺事情有些不妙,放下碗,問:“那大夫究竟說我怎麼了?”

    禮言聲音低得稍不留意就聽不見:“少爺你忽然間暈倒的事情,可是差點把我們大家給嚇壞了,奴才們扶你回床上躺下的時候,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琥珀就帶著大夫過來了,好巧不巧,那大夫就是今天咱們去通靈藥房找的那位。”

    我愣住了:“這麼巧?他又怎麼會在相府?”

    禮言想到這也是笑出聲:“可不是趕巧了!那大夫是夫人用慣了的大夫,每月都會來給老爺和夫人請平安脈的,今天正好是他來給夫人請平安脈的日子。雪盞那丫頭還算機靈,見你暈倒了,就火急火燎的要去請大夫,在半路上就遇見了琥珀,不過那會兒正準備送大夫回去呢,聽到你暈倒了,就急急忙忙的帶大夫過來了。”

    我點點頭:“那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少爺您是因為急火攻心,所以暈倒了。說是思慮過多,然後今兒又去外面吹了一宿的風,加上早些時候,您不是去了二小姐的房中看病了嗎?那會兒二小姐應該也是不小心過了一些病氣給您,才導致您著了風寒。”

    我輕嘆道:“說白了也只不過是因為我被氣到了。急火攻心導致的。對了,我突然間暈倒這件事情,除了母親身邊的琥珀之外,還有誰知道?”

    禮言指了指我擱置在桌面上的藥,提醒道:“少爺,你還是先把藥給喝了吧,這樣已經熬了兩個時辰了,一起放在水裏溫著,再不喝的話就涼掉了。那又得重新熬一碗。”

    我表示自己十分嫌棄喝藥,從小到大都很嫌棄,但是卻又不得不喝,無奈之下,只得問起:“可有準備一些蜜餞?”

    禮言笑道:“自然是已經備好了的,但是少爺您得先把藥給喝了。”

    重新拿起那個碗,看著裡面滿滿的一大碗烏黑色的藥汁,我皺著眉頭,憋氣將它全部喝完了。

    放下碗,我只感覺舌頭在發麻,口腔裡全都是藥的苦澀味。

    禮言像變戲法那樣,從袖子裡掏出一兩顆裹著糖衣的蜜餞遞給我:“少爺您暈倒的這件事情,夫人特地讓下人封了口,所以就連老爺也不知道,更何況是修禮閣的那位……”

    我撕開米黃色的糖衣,將一顆蜜餞放入口中,糖果香甜的味道沖淡了苦澀的藥味,你讓我的舌頭漸漸從發麻中恢復了知覺,聞言苦笑道:“我也不曾想過,我與大哥竟然會走到這麼一天。禮言,今天我試探他了,他說狐裘上的薰香是來自異域的‘蘭麝’香,有價無市,是一位朋友贈送的。你說我應不應該相信他?”

    禮言皺眉,提出來的話就是反對:“少爺,您可千萬不要再相信他了呀!畢竟,這‘斷塵緣’可不是鬧著玩的,就算是那個老大夫診斷出錯了,咱們也不可以掉以輕心。等冷焰到時候回來了,你也可以加這香料,讓他去調查一下呀!”

    我眼前突然一亮,雙手一擊掌:“禮言,你可真的是解決了我一個困擾在心頭的大難題!”想到這一層,我連忙走到房間的一個書案前坐下,就要執筆給冷焰寫一封信。

    禮言十分上道的要來給我磨墨。

    墨磨好了,我正題筆準備寫的時候,房門又被人敲了敲。

    魚躍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少爺,你讓奴婢給您打的洗澡水送來了。”

    我認得了纔想起來,我剛睡醒時有讓她給我送一些水過來擦身的事情,便開口讓她進來。

    魚躍開門端著一大木盤的水,後面還跟著兩個抬著水桶的小廝,將水桶放在了我一向用來洗漱的房間屏風後麵就又退了出去。

    魚躍原本想留下,卻被禮言打發她走:“魚躍啊,今夜的值班就讓我來吧,你先下去休息。”

    魚躍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禮言,頗有些猶豫:“可是……禮言你已經一天沒有休息了,再值夜的話,少爺,如果有什麼要吩咐的時候,你睡著了可怎麼辦?”

    我揮揮手:“無礙,你且下去休息。”

    魚躍這才離開了。

    ……

    房門開啟又合上,腳步聲漸漸走遠之後,房間重新歸於寂靜。

    我看著眼前這張米白的宣紙,原本想寫給冷焰的信,在落筆的時候,卻是寫給了江南。

    信的內容只有兩個大字:“感謝。”

    禮言是識字的,看見我寫下這麼兩個字之後,一開始還有些疑惑的問我:“少爺,你不是說要寫給冷焰的嗎?怎麼突然間要寫給江南公子了……哦,奴才知道了。”

    我笑看了他一眼,吹乾那張宣紙之後將它摺好,放在了一個信封裏。

    “明天你找一個合適的時間,將這封信送到姜府,你能一眼就看出來的,他肯定也知道。”

    “是,”禮言應下,又問,“那還是否需要再寫一封信給冷焰呢?”

    我搖了搖頭:“不急,魚躍不是讓人打水過來了嗎,先沐浴吧。”

    “是,奴才這就給您準備一些新衣裳。”

    ……

    泡在浴桶裏,我一個人慢悠悠的給自己搓著澡,雖然鼻子有點不通氣,但是泡在熱水裏,身體好像舒展了許多。

    其實為什麼轉變主意寫信給江南,不單單是爲了感謝他今日的提醒,還想試探試探大哥。

    假如他說的話是真的話,那隻不過是來自異域的普通薰香,那麼他根本就不會去特意關注我寫了一封信給誰,因為他不心虛。

    但是如果是假的話……當我那一封信,被禮言拿出相府的那一刻,他絕對會派人在後頭跟蹤,尋找一個時機,檢視那封信的內容。

    所以,明天表面上是禮言一個人去送信,暗地裏我會一直跟著他,用上大哥所教給我的輕功。

    他教給我的輕功是否有問題呢?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