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疑惑頓生
“噗嗤!”江南忽的笑出聲,見我看他,夾起一片牛肉在醬料中蘸了蘸,慢悠悠地回了我一句,“放心,我對這些東西沒有興趣。”
我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江南說:“你也不看看我只不過是一個寒門出來的狀元,沒根沒底的,拉攏我又有什麼價值?”
“這可不一定,”我瞧著他,“你看看你現在是御前文書,相當於聖上的另一雙手,多少聖旨經於你手,許多人都盯著你呢。”
禮言在一旁見我們兩個主子越聊越開,幾乎都是在公然討論皇家的私事了,直接拉了雪盞站到帷幕外,為我們兩人望風。
江南看見了禮言的動作,嘆息了一聲:“司空你的這兩個僕從果然忠心。”
我道:“你不也可以培養培養?”
“不了,”江南搖頭,“又沒有什麼感情基礎,單單靠金錢收買人心也不靠譜,我還是相信自己一個人。至於你方纔說的聖旨經於我手,呵,平常的聖旨倒也罷了,我給皇上代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都得在聖上的眼皮子底下,起草文書是什麼意思?就是打個草稿罷!至於立諸君的聖旨,司空你該不會這麼天真的認為,也是我起草的吧?”說著,還似笑非笑的瞥了我一眼。
我端正神色,一本正經:“當然,我可還是個孩子。”
“……”江南默然無語了一會,嘆息了一聲,“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
皇家的事情,多說了始終對人身安全有風險,即使是在這冰天雪地的荒郊野外。
於是我們都默契的不再談論,而是邊吃溫鼎邊喝酒,邊聊著一些家常。
帶來的一壺綠蟻酒已經被江南之前喝得差不多了,我正想再多倒兩杯,卻發現長嘴白玉雕花酒壺便已經見了底。
默默地將酒壺放回原位,我起身讓在外面為我們兩個人望風的雪盞和禮言回來亭子裡暖和暖和,順便問雪盞:“可還有帶其它的酒來?”
雪盞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個失憶了的娃一樣,關懷中透露著鄙視,看得我有點想揍她一頓。
“少爺,”雪盞將放在一旁的食盒拎起來給我看,裡面空蕩蕩的,“您出門的時候還特意吩咐了奴婢帶上一壺綠蟻酒,一壺雪頂含翠,所以再多的沒有了。”
我有些惋惜。
禮言在外面待的久了,有幾片雪花落在他的頭上而不自知,這會很安靜的將我和江南喝光了的酒杯給撤了下去,換了茶盞上來。
“少爺,江南公子,酒喝多了傷身,還請喝些茶解解酒罷。”禮言道。
江南看了禮言一眼,提醒他:“你頭髮上有雪花,快化掉了。”說著,還用手點了點自己的頭頂。
我直覺這樣的江南很不對勁:“誒,江南,你該不會是醉了吧?”
江南坐得很端正,除了眼神有些迷離,臉頰有些異樣的紅潤外,看不出來一點的異常,提醒完了禮言之後,又很乖巧的在一邊安靜的吃著自己碗裡的食物。
“嗯?”聽見我問他,江南停了停自己的動作,抬頭,眼神直愣愣的看著我:“我沒有醉啊。”
一般喝醉了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醉了,我見他異於往常的模樣,加上自己也曾經有過醉酒的經歷,哪裏看不出來我這個昔日同窗已經是處於半醉的狀態?
皺了皺眉,心想江南這是之前喝下來的綠蟻酒已經上頭了,便勸他:“你喝幾口茶,解一下酒,待會我送你回去。”
江南堅持:“我沒有醉,相信我。我們繼續說一下你在靖府的事情吧……”
……
看著倚在馬車的軟榻裡半眯著眼睛醉意朦朧的某人,我忍不住扶額嘆息。
還說要聊什麼我在靖府的事情呢,結果說著說著就趴在石桌上睡著了。
雪盞在一邊小聲嘀咕:“江南公子也真是的,喝不了那麼多酒就不要喝嘛,還說自己千杯不醉。”
我笑道:“再怎麼能喝酒,度數太高,短時間內喝太多也會醉,何況江南這會還有一種借醉消愁的心思在,空腹喝了差不多一壺綠蟻酒。會醉倒也不奇怪,還撐著和我說了那麼久的話。”
雪盞有些疑惑,她正值少女懷春的年紀,對風靡京城的這個驚鴻公子也有幾分好奇和心動,看著江南的目光帶著女孩兒顯而易見的羞澀:“江南公子才貌雙全,又是狀元郎,有什麼還需要他犯愁的事情呢?”
我笑了笑,少女懷春不知愁,多說也無益,便只和她說了一句諺語:“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
……
馬車從西嶺駛回城內比來的時候花了不少的時間,我看著窩在軟榻裡蓋著毯子睡得正香的江南——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江南這副模樣,倒是有幾分可愛,雪盞的眼睛就黏在人家身上沒下來過,要不是還有我和禮言在場,我都擔心這姑娘會不會流哈喇子。
馬車行駛了半天,在一個地方停下,馬車伕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少爺,姜府到了。”
我應了一聲,讓禮言下去扣門。
人是被我帶來的酒灌醉的,自然我得送回去。
我挑起車簾往外看著禮言扣門,很快就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出來開門,聽了禮言和他說了一會後,原本疑惑的神情突然變得慌張,匆匆和禮言說了一句什麼後便又“啪”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我對此感到好奇,決定下車去看看,剛剛一隻腳踏在地上,姜府的門又“啪”的一聲被人大力開啟了,走在前頭的正是我萬萬不想碰面的甜姜監丞姜流。
我看著他氣勢洶洶朝我大步邁來的樣子,有點想把伸出來的那隻腳再收回去,只是那樣的動作顯得有些猥/瑣。
我停頓了一瞬,乾脆下馬車,攏著大哥送給我的狐裘向姜流打招呼:“好久不見,甜姜……姜監丞。”和江南說順口了,下意識就把姜流的外號當著人家的麵喊了出來。
甜姜監丞氣呼呼的看著我,就像我拐跑了他家孩子一樣,也沒理會我的招呼,走到離我三步遠的地方就質問我:“我家江南呢?”
我道:“他喝得有些醉了,這會正在馬車裏休息,我就是特地送他回來的。”暗自吐槽江南什麼時候成他家的了?
呃,等等,他家就是江南家,所以說江南是他家的也沒有什麼毛病?
一向就不喜歡我的甜姜監丞聽了我的話,瞪著我的眼珠子彷彿要冒火:“你們孤男寡女的跑到荒郊野外約會也就算了,你竟然還把他給灌醉了,你說你到底有何居心,是不是想嫁給我家江南?我告訴你沒門!”
我每次見到甜姜監丞一次,就聽到他把我當成女子說一遍,怎麼解釋你都不相信,這是我是男兒身,於是我也懶得再跟他多說話,直接轉身掀開車簾子想要扶著江南下來,結果手還沒有碰到車簾,一隻手便在我的前頭將車簾掀到了一邊,雪盞探出一個頭來,脆生生的嬌喝道:“我家公子可是正兒八經的男兒身,將來還要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嫡小姐為妻,你這人不會說話就把嘴巴閉上,別亂說!”
我倒是被雪盞這一喝給愣住了,回過神來不禁失笑,沒想到這小丫頭倒是護主的很,平日裏沒白疼她。
換作往常一定會固執己見反駁不已的甜姜監丞突然被雪盞這一嬌喝給住了嘴,竟是不再說什麼,只說了一句:“那就把我家江南還給我。在馬車上怎麼睡得舒服?”
我正想調笑幾句他這句句不離“我家江南”有點像母雞護崽子的模樣,就聽雪盞驚呼了一聲:“江南公子您醒啦?”
不一會兒馬車上便走下一個人來,白衣勝雪,墨冠在雪晴後的陽光下折射著溫潤而內斂的光芒,發間玉珠泠泠,眉目帶著些醉意,彷彿冰雪初融——正是在我的馬車上睡了一路的江南。
江南在雪盞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抬眼看著我們一群人,眼神有些不悅:“你們怎麼又吵起來了?”
姜流一改在我面前氣勢洶洶的張牙舞爪,溫順乖巧的就像只奶貓,走到江南身邊將雪盞擠開,自己攙扶著,口中抱怨道:“你出去了也不告訴我一聲?還喝得醉醺醺的回來。”那語氣,聽在旁人耳中,可是完完全全的像是撒嬌了。
我不禁抖了抖渾身的雞皮疙瘩。
“我真是難得的出門會有一趟,整天悶在府中也是無聊,再說了,今天早上你不是上國子苑當值去了?我怎麼給你說呀?”一向在國子苑除了上課下課和同我一起去吃飯之外就喜歡獨來獨往的江南,竟然會如此有耐心的向一個人解釋他的行蹤,讓我更是驚掉了下巴。
我眼角抽抽的看著眼前的這兩人,感覺到自己的眼睛有點閃,只想立刻馬上回府去,於是便向他兩人辭別:“既然江南你已經安全回到了姜府,那我也該回去了,告辭。”
江南好像這時纔想起來旁邊還有一個我,向我道謝了之後,突然湊進了我的耳邊,輕聲的對我說了一句:“小心大哥。”
我愣了愣,正想細問,卻聽見了甜姜監丞的咆哮:“成合體統你們這是成何體統!”
哐的一聲思路被打斷,我這回不僅眼角嘴角抽抽了,我全身都在抽,立即就想離開這“是非之地”。
江南說完那句話後又退離了我三步遠,那是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距離,既不冒犯也不親近:“回去吧,謝謝你送我回家,司空。”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只見江南眼波沉沉,我一點情緒也分析不出來,好像他剛纔說的就是一句醉話。
“告辭。”我轉身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