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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惡緣

    鳶飛端著空碗退下了,司空子謙扭頭看了一眼禁閉的房門,想到他司空子暇毫無防備的喝完他加了料的妃子笑的樣子,半晌低低笑出聲來:“果然,是個傻子,話都這麼好套,一點挑戰性都沒有。”他抬手撫上了自己的眉眼,那是他和夕落最為相似的地方。

    “縱然你察覺到了某種熟悉的地方,你也絕對不會想到,我就是他。”司空子謙喃喃自語了一會,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嘴角揚起一抹狂妄的笑意,卻極快的被他沉浸了下去,眨眼間又恢復了往日翩翩公子的形象,最後看了一眼房門,司空子謙甩袖離開了此處。

    修禮閣偶爾會有下人匆匆經過,卻都在路過寢房的時候放輕了腳步,以免驚擾了主子的休息。

    司空子謙抱著喝醉了的司空子暇一路走回修禮閣的事情,許多下人都看見了,無一不讚嘆相府的兩位公子感情深厚的。對司空子謙這個庶出的長子,相府的大少爺也是恭敬尊重無比。

    司空相爺教子有方,嫡庶和睦相處這一佳話也早早的傳遍了永安城,不知道有多少名門望族的庶出子弟羨慕司空他們兄弟倆感情深厚。

    然而,這一切,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司空子謙將司空子暇送回房中後,獨自一人站在修禮閣的後院裡發了一會呆,他盯著只剩下枝椏的滿院桂樹半晌,直到鳶飛來尋他:“主子。”

    抬手將落在眼前的一根樹枝折斷,司空子謙輕輕撫去了上面的落雪,他沒有回頭,連眼神也不曾分給鳶飛半分:“什麼事?”

    即使司空子謙沒有看她,鳶飛的態度依舊恭敬而低微,她半斂著眼,不敢直視自己的主子,哪怕只是一個背影:“奴婢已經和清寧居來尋我小少爺的下人禮言說了,他說等他家主子醒來了再來尋。”

    司空子謙把玩著自己折下來的桂樹枝,語氣漫不經心:“這種小事,何必向我多言?”

    鳶飛愣了愣,有些疑惑:“可是不是主子您說……關於小少爺的事情,要事無鉅細的稟告於您麼?”

    修長的手指將桂樹枝“咔嚓”幾聲折作三段,司空子謙冷漠的語氣讓鳶飛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他是他,他身邊人,並不在我的關心範圍內,你可懂?”

    鳶飛抖了抖,頭垂得更低:“奴婢知道了。”

    “嗯……”司空子謙將手裏的樹枝隨意丟棄在雪地裏,折身往書房的方向走去:“你隨我來。”

    鳶飛不敢多言,連忙跟上。

    ……

    修禮閣的書房比相府裡的任何一個主子的書房都要簡陋,然而只有司空子謙知道,簡陋的表象下隱藏了多少重要的機密。

    鳶飛跟著司空子謙後面走近了書房,將房門關緊了之後,便走到一處規矩站好,等待主子的吩咐。

    司空子謙走到書案後的梨花木太公椅上坐下,兩手放在桌面上相扣著,神色慵懶:“最近可有收到靖府那邊的來信?”

    鳶飛恭敬道:“尚未收到探子的密信,不過奴婢今日倒是收到了飛鴿傳書。”

    “哦?你倒是說說看,傳書裡都說了些什麼?”

    這一向都是鳶飛的工作——負責司空子謙對外探子的資訊往來,除了快馬加鞭的密信需要交給司空子謙親啟外,飛鴿傳書這類的一般都由她閱讀過後口述:“飛鴿傳書裡寫到,宸王府那位自從小少爺回京後便一直心神不寧,至於他的眼疾,了之國師說還未到治療的時候。”

    司空子謙將相扣著的雙手鬆開,拿來一方鎮紙把玩,白石臥虎形的鎮紙在他指尖來回翻轉著身體,鳶飛卻有些緊張,怕司空子謙下一瞬間就把鎮紙朝她砸去。

    然而司空子謙只是玩了一會就將臥虎鎮紙放到了一邊,吩咐給了鳶飛另一個任務:“靖府那邊就讓人繼續盯著吧,只要東陵錦宸一天眼還瞎著,他也不可能會回來。我給你另一個任務,你給我去查清楚,司空子暇上次去西嶺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

    鳶飛姿態優雅的福了福身,應道:“遵命。”

    司空子謙這才施捨般的抬眼看了鳶飛一瞬:“明日前就要給我答案。不然,你知道會有什麼下場的。”

    鳶飛聞言,身體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像是被勾起了某種黑暗可怕的記憶,她忙又行了個禮,保證道:“奴婢明日前定將所有小少爺在西嶺發生的事情調察清楚。”

    “嗯,”司空子謙彷彿累了,隨意的朝鳶飛揮了揮手,“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房門開了又關上,很快書房就只剩下了司空子謙一個人。

    天青色長袍的公子坐在梨花木太公椅上,回想起鳶飛的戰戰兢兢,嘴角勾起了一抹愉悅的弧度。

    “東陵錦宸……呵,從你把我隨意丟棄到凡間的時候,就應該有被我反將一軍的覺悟,”司空子謙自言自語道,“都是衍生出來的,憑什麼,夕顏是你的掌心寶,而我,卻被你所憎,更是一劍斬斷毫不留情丟棄下九重天……”

    空蕩蕩的書房,迴盪著司空子謙低沉的笑意,不甘中卻又帶著復仇般的酣暢淋漓:“惡緣?若是你夕落上神真的六根清靜無情無慾的話,又怎麼會因為忍受不住寂寞去用盡所有天才地寶衍生出了夕顏?若不是你,是沒有守住本心,對夕顏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感,又怎麼會衍生出我這一抹惡緣呢?你以為將惡緣一劍斬斷便可以再無後患,可真是天真……哈哈哈……”

    ……

    數百年前,九重天,上神夕落的曼華殿內。

    夕落上神揮退了一眾仙婢,又設下結界後,才掐了一個訣,天衣無縫的紅色仙袍無風自動,原本一面雪白的牆壁前便出現了一朵曼珠沙華。

    這朵曼珠沙華還未完全盛開,半合着的花苞色澤鮮紅,彷彿像剛剛開了刃的劍尖上,降落未落的一滴鮮血。

    夕落目光在花苞上停留了半晌,手腕一轉,一個白玉瓶子出現在他掌心,裡面盛放著碧綠色的液體,散發著濃郁的香氣。

    這是即使在九重天也一滴難得的固魂之水——玉髓,有鞏固魂魄之效,只在天涯的極北之地的玉髓山上纔有,那裏氣候寒冷,即使仙人去了也承受不住,被視為是天道禁地。

    夕落上神眼也不眨的,將一整瓶玉髓都傾倒在了這朵曼珠沙華上。

    很快的,曼珠沙華合攏著的花苞綻開了一點點,花苞上方,綠色的線條勾勒出了一個少女的模樣。

    夕落上神原本古井無波的鳳眸像是被人投進去了一顆石子,一層層波光瀲灩開來。

    指尖忽的一疼,險些讓他拿不住玉瓶,夕落上神皺了皺眉,看向自己的右手指尖,那裏纏繞著一抹黑氣,看起來極為不詳。

    “你若不想好好呆著,本君便將你一劍斬斷。”清冷的聲音是崑山碎玉般的動聽,帶著威脅的冷意。

    指尖的黑氣動了動,凝結出一個和夕落上神一模一樣的人來,不過渾身氣質邪惡而張揚,同樣一雙鳳眸,看向曼珠沙華的時候卻帶著惡意:“這株花又長這麼大了,很快便可以凝結出實體了吧?”

    夕落上神廣袖一揚,曼珠沙華瞬間消失在了二人眼前,只餘一堵雪白的牆壁。

    對於自己一出來,夕落便將曼珠沙華收了回去這一事,黑氣幻化出的男子也毫不在意,一雙鳳眸直勾勾的看著夕落上神,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語氣邪肆:“你怕什麼?你我本就是一人,你還擔心我會對她不利不成?我可是歡喜她還來不及。”

    夕落上神冷冷的看了一眼這個與自己外表上一模一樣的男子,道:“你別以為本君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不想被本君一劍斬斷你就給我回到你該回到地方去。”

    男子渾身環繞著黑氣,連仙氣也不能靠近他,整個曼華殿甚至變得有些陰冷:“我是你自己的惡緣,你讓我回哪裏去?若不是你執念深重,又怎麼會衍生出我來?上神夕落,你是神仙,何必學凡人文縐縐的偽君子那一套。”

    夕落上神不言,只是在男子話音剛落之時,將一把仙氣凌冽的劍架在了男子的脖子邊,冷冷道:“你是惡緣,不是我。別整天想著擾亂本君的心境。”

    即使是被人拿劍架在脖子上,男子也絲毫不見慌張,他甚至調皮般的歪了歪頭:“我就是你,只不過是邪惡的你,你怎麼就是不肯承認呢?你若是想傷了我,那麼你自己會元氣大傷。所以,你不敢動手的。倒不如聽了我的話,直接將曼珠沙華里還沒有自己意識的靈魂變成自己傀儡來的好。”男子的話說到最後,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那雙與夕落一模一樣的鳳眸也變得迷離。

    夕落上神鳳眸裡劃過一抹殺意:“你別真的以為本君不敢動你。”

    男子,也就是夕落的惡緣嗤笑道:“我不是以為,我只是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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