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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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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醉酒(上)

    父親哈哈一笑:“你這孩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會討人歡心。”

    我呆了呆,只覺得自己每一句說的都是肺腑之言,這跟討人歡心又有什麼關係?

    但是難得見父親這麼高興,我也就沒有去反駁他的話。

    想到知府府衙後山那座困擾了我和藍舒這麼久的事情,終於有了些眉目,我的心情也不由得舒展了些許。

    不過如果說是真的按我和父親所猜測的,前任知府,藏在後山中的財寶在溫泉之下,那找起來可確實是一件大的工程。

    而且都用了這麼大的財物和人力,恐怕並不是小小的一個知府能夠做到的,河道總督曾經說他是京城孫家孫單亥的表兄弟,看來這事還得和孫家扯上關係,而且孫家好像有個女兒在後宮中擔任妃位。

    如今皇上將此事交由我處理,雖然只是說讓我找出後山那些前任知府藏起來的財物,但是這些事情做下來,京城但幕後之人也肯定會知道,我隱隱約約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皇上在布著一個局,而且這個局,恐怕是遍及朝野。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上一世,我的世界裏只有夕落,再容不得其它,在夕落跳下誅仙台之後,我的心就像枯萎了的曼珠沙華一樣,再也無法鮮紅的跳動起來,終日無所事事的呆在蓬萊仙島中這小黃瓜,但是這一世不同。

    我抬眼,看向半掩著的窗扉,透過出來的一丁點綠色,那是以前在冬日裏仍含翠欲滴的松葉,針尖似的松葉聚攏在一起,上面還積累了一層細白的雪。

    這一世我有了自己想要守護的人。

    無論是那個只有五歲心智痴痴傻傻的宸王殿下,還是幼時的冷焰做下來的那個約定,還是整個相府。

    他們都是我想要守護的。

    如果這一世身為男子的我沒辦法得到宸王殿下的心,那麼我也要讓他在我的庇護之下能夠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過完這一世。

    就像前世夕落爲了我奮不顧身跳下誅仙台一樣。

    我將目光從窗外收回,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茶盞的花紋,忽然間就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皇上吩咐你辦的事情有多兇險,為父也知道,”父親淡淡開口,“放心大膽去做吧,為父作為一國相爺,權傾朝野多年,皇上派你去調查這件事情,未必不是在試探我的忠誠。”

    我鄂然的抬頭望向父親:“父親,您的意思是說皇上已經起疑了嗎?”

    “伴君如伴虎,帝王的身材只用他人酣睡?”父親看了我一眼,又恢復了以往那個嚴肅的模樣,“子暇,這些年來,你在皇宮做的很對。”

    我自然是知道父親指的是什麼,一直都站在中立的態度,從不偏袒任何有背景一位皇子,只與六殿下交心,不然……

    盛文帝也不會讓宸王殿下出宮建府,而且還是在我所管理的靖府。

    不愧是帝皇,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

    從父親的書房裏出來,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下了一早上的雪已經停了,有僕從拿著掃帚,在掃著路面的積雪。

    我抱著暖乎乎的湯婆子,打算按之前和大哥的約定往後花園走去。

    禮言跟在我身後,懷裏還抱著之前那把傘。

    我看了禮言一會,總覺得自己好像把什麼事給忘記了。

    啊,對了,躺在馬車裏睡覺的冷焰呢?

    我記得到了相府的時候,他已經醒過來了吧?只不過那時候一心只想和大哥敘舊,但是忘了他去了哪裏。

    “禮言哎,冷焰呢?”我放慢了行走的腳步,問。

    跟在我身後亦步亦趨的禮言聽了,回答道:“冷焰好像又出去了,不知道到哪裏,奴才也不敢問,只是聽到他說他的任務完成了,也該回去了。”

    我瞭然,看來冷焰是不打算和我一起在相府過年了。

    不過也對,他一開始出來也只是想給他的師兄弟買一些糖葫蘆帶回去,自然也是回陶之谷過年了。

    想起來冷焰曾經跟我說過,陶之谷滿山遍野種著菊花,而且氣候溫暖如春,所以無論春夏秋冬,陶之谷總是開滿了菊花的。

    不知道,現在這個季節,陶之谷的菊花開的如何了呢。

    “可又是一個人騎著他那一匹馬回去?”我問。

    禮言道:“冷焰一向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奴才也想讓他坐馬車回去,但是他拒絕了,說馬車太慢。”說著還給我攤了攤手,做了一個頗為無奈的表情。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其實我現在也想去一趟冷焰的陶之谷看一下的,在永安城冬天會下雪,在靖府,雖然冬天時不時會下幾場冷雨,但也會偶然落下一些零星的雪花,四季溫暖如春的地方,我還真的沒有見過。

    等到什麼時候得空了,非讓冷焰帶我去見識一下不可。

    來到後花園的時候,只見院子裡的花草已經枯萎的差不多了,就連那湖邊的楊柳也不再婆娑,湖面上更是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萬物都沉睡著,等待春雨的到來。

    走到小亭子裡的時候,只見大哥,不知道何時披了一件與他身上衣服同色的天水碧披風,整個人坐在小亭子裡,面前擺放著一副棋盤,背後是銀裝素裹山脈,看起來素雅之極。

    我剛剛走上小亭子,才發現亭子的一角放了一隻紅泥小火爐。

    大哥見我來了,喚旁邊的侍女,取來兩個酒杯,為我們斟滿了酒。

    “大哥,可是等了許久了?”我坐下來,看著眼前這副已經是下到了一半的棋,黑白子相互制約,一時間難分難解。不禁感嘆到大哥這棋藝的精妙!

    大哥讓人家棋盤收了下去,舉起綠色的小酒杯與我的相碰了碰。

    “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我笑了笑,也不說破這纔剛剛過了晌午的天色並不晚,而是拿起綠色的酒杯一飲而盡。

    不知道是這酒意醉人還是景色醉人,我一連喝了三盞,從前甚稱千杯不醉的酒量,這回卻好像失去了作用,眼前的景物變得有些模糊,朦朦朧朧中,只有大哥的臉是清楚的。

    我看著那個溫潤如玉含笑的臉龐,突然間就想起了自己,曾經做到過的一個近乎荒唐的夢境。

    搖晃了一下已經空了的酒杯,我提起擱在一邊的酒壺,又給自己滿上。

    細長的壺嘴流出淡青色的酒液,水流相撞的聲音帶了幾分山間流泉的清脆。

    “大哥,我曾經做過一個夢。”拿起酒杯我飲了一口,微暖的酒液滑入喉嚨,將人的心也薰得暖洋洋的。

    “什麼夢?”

    我眨了眨眼睛回憶起那一個關於大哥的童年夢境。

    揮揮手讓那些下人離開了小亭子,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竟然雙手撐在桌面上,俯身看向大哥,藉着微醺的酒意,我笑著問了一句:“大哥,九歲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兩人靠的極近,我清楚的看到,在聽到我這句話後,大哥一向帶著笑的眸子,閃過一抹我看不懂的凌厲。

    我捂住了大哥的眼睛,直覺的,不想看到這個樣子的大哥。

    我開始了回憶:“在有一次與大哥同眠的時候,子暇曾經做過一個夢……”

    ……

    “夢裏我站在一片白霧之中,畫面一轉,我看見了柳姨娘,她跪在地上哭喊,她並沒有謀害夫人……”捂住大哥眼睛的手,手心癢癢的,是大哥的睫毛在抖動,我頓了頓,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好端端會提起這個話題,但是沒有等我思考清楚,我就忘了自己結下來要做些什麼了。

    大哥沒有拿開我的手,只是坐在原地,喉結微動,問了我一句:“還有呢?”

    我眯著眼睛思考了好一會,想起來了那個粉雕玉琢的九歲小男孩:“後來,柳姨娘被父親下令杖斃,大哥最後在血泊裡撿起來了一根簪子,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我打了一個酒嗝,緩緩將捂住大哥的手放下,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暈。

    雙手撐在桌面上,我搖了搖腦袋,以保持自己僅有的清醒。

    再次看向大哥的時候,眼睛卻覺得周圍的景物在天旋地轉,只有大哥的眼睛是唯一的定點。

    大哥的眼眸是琥珀色的,就像是我小時候玩過的琉璃珠般的顏色,眼睛狹長,眼尾微微上挑,在不笑的時候,總是給人一種嚴肅的模樣。

    只是我甚少見到他不笑,大哥待人的時候,無論何時,總是帶著三分笑意,每一個第一次見到大哥的人,何人不讚嘆一聲公子無雙?

    “嗝……”有酒意從喉嚨升起,我忍不住又打了一個酒嗝,將自己自從做了那個夢以後,一直放在心裏的疑問,藉着酒意問了出來,“大哥,你……恨嗎?”

    大哥聽了我的話後,沒有回答,只是起身繞過石桌走到我的身邊,將我一把打橫抱起。

    好不容易聚焦的眼睛突然又是一陣天旋地轉,我感覺自己有點頭暈眼花。

    鼻端是沁人心脾的竹葉香,帶著熟悉的氣息,我掙扎了一會,發現自己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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