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帶好吃的
六皇子卻搖了搖頭:“你白天還要到知府府衙裡處理公務呢,只有晚上纔有空過來,又不是一整天都陪著我,當然和成親了不一樣啦。”
我笑著問他:“難道成親之後就會整一天都粘在一起嗎?說不定殿下到時候會覺得臣煩了吧?”
六皇子再次堅決的搖了搖頭,那腦袋得幾乎要成撥浪鼓了,腦袋後面繫着白綢的帶子,也隨著他的動作隨風飄舞著:“纔不會呢,我是堅決不會覺得你煩的,再說了,錦宸一直都很想和子暇你無時無刻不黏在一起。”
“為什麼呢,殿下?陪在你身邊的人那麼多,小安子更是與殿下您從小長到大,為什麼一定要臣陪著呢?”我問他,想知道是不是因為靈魂氣息的感應,才讓我們即使失去了上一世的記憶,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會覺得對方親近。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六皇子對他前世斬斷的那一抹惡緣,會不會也有著同樣的感應呢?如果真的有的話,那麼我們就能很輕易的找到惡緣轉生的那個人。
畢竟那個惡緣對六皇子心懷恨意的話,那麼六皇子肯定也能感覺得到,就像是他與我有著天生親近一樣。
六皇子聽我這麼一問,很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子暇你和他們都不一樣,我第一眼就知道你是與衆不同的,是我想要保護的存在,好像我們從上一輩子就認識了。但是對於小安子和陳嬤嬤他們……我總感覺他們只是我這一輩子的過客而已,但是你,現在是以我生生世世都同在的。嗯……我自己在說些什麼,我自己也不懂。只是潛意識的知道自己要這麼說,子暇你能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嗎?”
我怎麼可能聽不懂。
十指相扣的那一隻手緊了緊,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壓下喉嚨間涌起的那一股哽咽,故作輕鬆的笑出聲:“殿下對臣情深義重,臣做牛做馬,無以為報。只是殿下,成親這個事情,恐怕是不能的,臣會一直陪伴在殿下身旁,保護殿下的周全。只不過,殿下有沒有第一眼看上去就不喜歡的人呢?”
如果有的話,那又是誰?
“第一眼看上去就不喜歡的人吶……”我們走在迴廊上,迴廊上的屋簷掛著數串風鈴,微涼的晚風一吹,叮鈴作響。
六皇子拉著我的手,又走了幾步,白綢下的劍眉皺了起來,似乎在思索著什麼:“記憶裡是有過,一個人靠近我的時候,我全身都不舒服,但是我忘了他是誰了,而且只見過一次而已。只記得他是一個男的,而且與子暇你好像挺相熟。”
這回輪到我發愣了。
與我相熟,是個男的,又與六皇子見過麵,難不成是冷焰?
剛剛想到這可能又被我推翻,畢竟冷焰與六皇子見面的次數可多了,之前還同坐一輛馬車上那麼久,冷焰還經常買糖葫蘆給六皇子吃呢,如果真的是冷焰的話,六皇子肯定早就和我說了。
那會不會是禮言?但是禮言和六皇子見面的次數因為挺多的,與六皇子口中那個只見過一面的特徵完全不相符,那麼這個讓他感覺到不舒服的人究竟是誰呢。
我陷入了沉思。
……
手又被搖了搖,耳畔是六皇子獨特的軟糯聲音:“子暇,你聽,這些風吹過風鈴的聲音多麼動聽,是不是比被關在籠子裡唱歌的金絲雀的啼叫好聽多了?”
我的思路被打斷,卻也被六皇子話裡的內容所吸引,側耳傾聽,晚風陣陣,吹響了迴廊上的風鈴,由遠及近,形成一種有韻律的音響,平常所聽到的絲竹管絃不同,這種樂聲裏帶著大自然的節奏,格外的舒心悅耳。
“殿下所言極是。”我讚歎道。
“嘿嘿,其實早在看見右酉縣府衙裡迴廊上那一排排鳥籠的時候,我就有這麼一個給迴廊掛上風鈴的想法了,比起關在籠子裡,我相信鳥兒更加嚮往著天空。關在籠子的鳥兒無論啼叫聲多麼動聽,在我聽來,每一聲都是在哭泣。然而藉助風鈴呢,我們可以聽到不一樣的風的聲音,而且這個聲音是自由的,歡快的。”六皇子抬頭望著迴廊所掛著的風鈴的方向,與我講訴著他之所以命人懸掛風鈴的根本原因。
我被六皇子這份善良所感動,也被他這個創意所折服,風的演奏,聽起來就無比讓人嚮往。
兩人就這麼安靜的站在迴廊上聽了一會風鈴的叮叮噹噹,十指相扣的手,兩人都沒有想著放開。
一時之間頗有些歲月靜好的味道。
“對了,子暇。了之國師和我說,過年的時候你要回永安城陪司空相爺他們一起過年對嗎?”六皇子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問道,“我今年就是在靖府過年的啦,只是想吃陳嬤嬤做的芙蓉玉露糕和永安城那家攤販的糖葫蘆了,你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上一些吧。自從冷焰走了之後,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了。很想念那一種味道呢,靖府這邊的都不好吃,宸王府裡廚子做出來的芙蓉玉露糕又不夠陳嬤嬤做的那麼香,就像是你說的,少了一種思鄉的味道。”說著,還朝我溫溫軟軟的笑著,略帶嬰兒肥的臉上肉嘟嘟的,看得我十分想抬手戳上兩戳。
當然,這麼以下犯上的事情我也只是敢在心裏想想而已。
剋制了一下自己蠢蠢欲動的爪子,我點點頭,反應過來六皇子他現在看不見,連忙開口應道:“當然可以的,宸王殿下您還想在吃些什麼呢?臣都可以給您帶回來。”
別說只是一份芙蓉玉露糕和幾串糖葫蘆了,就算是六皇子想吃龍肝虎膽,我也要想辦法弄些來。
“沒有什麼想吃的啦,”六皇子道,“要不,子暇你到時候把你在相府裡吃到過的,覺得好吃的,帶一些給我好了,不過這樣子的話,會不會太多了啊?一切看你的方便來就好了。”
我為自己有一個這麼通情達理的主上而自豪,哪還能說半個不字,連連點頭應了一個遵命。
……
冷焰離開後,我在清寧居院子裡種了一棵小榆樹。
也不知道是不是清寧居土壤特別好的原因,小榆樹長得挺快的,我時常給它澆水。
一年過去了,小榆樹的葉子開始由稀疏變得茂密。這年,大哥及冠,表字維安。
兩年過去了,小榆樹的枝幹開始生長,樹幹也開始變粗壯。這年,我考過了童試。
三年過去了,小榆樹在秋季的時候,會結下金色的榆錢,一串串的綴在樹下,好看極了。這年,我考過了鄉試,父親很高興。同年,素蕊許給了相府一個長工,雪盞成爲了我身邊的大丫鬟。
四年過去了,小榆樹已經長得很高了,時常可以吸引一些小鳥在樹上做窩,清寧居除了竹葉的嘩嘩聲,還有了清脆的鳥叫,嘰嘰喳喳。這年,六皇子送了我一個他自己雕刻的木偶,說是給我的生辰禮物。
那是一個不過巴掌大的小人偶,廣袖宮袍,腰佩玉玦,圓碌碌還未長開的一雙桃花眼,眉間點著一點硃砂,袖子垂到了地上。雖然做工並不光滑,可是十分栩栩如生——讓人很難相信這是個只有五歲心智的人做出來的東西。六皇子還告訴我,那是照著我的模樣來雕刻的。
我很珍惜這個可愛的木偶,把它放在了我的百寶架上,和那些古董花瓶放在一起。
五年過去了,小榆樹已經長成了一棵大榆樹,夏日裏樹底下是個憩息的好地方,我讓人在榆樹下放了一張搖椅,最喜歡坐在那裏看書。這年,我十五歲了,考過了會試,離當初答應冷焰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大哥也調回了京城,還是以前那個笑模樣,無事便喜歡指點我學習。看著我在大哥的指導下逐漸變得優秀,母親似乎也放下了對大哥的成見,整日裏忙著為大哥挑選一門親事。
六年後,我們這群伴讀終於不能再陪皇子讀書了,開始各自入書院接受先生的教導,我考進了京城有名的白露書院。
……
八年後,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我倚在窗前,看著窗外的細雨如絲,拿著《資治通鑑》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又犯春困了。
“少爺,外頭下著雨呢,小心著涼了。”
我回身看去,見雪盞在我榻案前放了盞茶。
日轉星移,烏飛兔走,暑來寒往,瞬息光影,又輪了數個春秋。
昔日的總角小丫頭不知在何時已經變得亭亭玉立,鵝黃色的春裝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段,杏眼桃腮,活潑可人。
我打量著雪盞,點了點頭。無論從主觀上講還是在客觀上說,雪盞都是個美人。
前些天隨我出門雪盞還讓路過的少年郎絆了石頭,那少年郎看向雪盞的痴呆樣我現在還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