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究竟是誰呢？

    唯一的線索是我曾經的夢境，但是單憑著一個夢，而且夢裏麵，那人還長著和夕落一模一樣的臉，如果不是他折斷我手腕時的決絕，我根本不能看出來他和夕落有哪裏不同……

    那雙沒有眼白的鳳眸倒是容易辨認，只是，我身邊認識的人裡面，根本沒有人的眼睛是那樣的啊！茫茫人海里，我該怎麼找？

    我有些發愁。

    攬鏡見我皺著眉一臉憂愁的樣子，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也不用著急，現在是我們在明，敵人在暗，而且掌握的線索又不多，不如我們好好保護夕落好了。畢竟魅雪不是說了，那個惡緣對夕落有著恨意，無論夕落轉世成了何種模樣都會被他認出來，再進行報復，那麼我們首要之事，就是先把夕落保護好，惡緣不會放過夕落，那麼我們就等著他自己忍不住出現好了。”

    攬鏡這麼一說，我也覺得這個辦法十分可行，只是，該怎麼樣才能將這件事給做好呢，還是個問題，畢竟我過些時候還要回京一趟。

    “單單加派人手守衛宸王府，這樣足夠嗎？”我提出來了自己的擔憂，“我還是不放心，加上過幾天我就要回永安城一趟，留宸王殿下一個人在靖府，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啊。”

    攬鏡聞言一愣：“你要回去？”

    我點點頭，回答道：“對啊，盛文帝讓我臘月二十日到明年一月十五，回京與爹孃大哥他們團聚。怎麼……”我打量了一下攬鏡，“你和了之國師不回去嗎？”

    攬鏡道：“皇上下了旨意，我們只有在治好了宸王殿下的眼疾後纔可以回去。話說回來，宸王殿下剛剛來到靖府就失明瞭，會不會是因為那個惡緣在作怪？”

    我回想起來六皇子剛剛到靖府時候的表現，嗜睡，還拉著我的手喊我夕顏什麼的，以前想想覺得應該沒有什麼，現在卻感覺十分不對勁。

    夕落這一世，應該沒有上一世都記憶，而且心智也只有五歲，怎麼可能會記得我是夕顏？要不是攬鏡給我看的輪迴鏡，我現在都還不記得，這裏麵一定有蹊蹺，說不定——那個惡緣也進入過夕落的夢境！甚至還這樣弄瞎了他的眼睛！

    我被自己的推測嚇呆了，明明是坐在燃燒著炭火的溫暖花廳裡，身上還穿著棉袍夾襖，手裏還端著熱茶，卻活生生打了一個冷噤。

    攬鏡看出來了我的不對勁，忙一把握住我的手：“表兄你怎麼了？臉色怎麼突然白成這樣？怎麼你的手這麼冷？！”

    我深呼吸幾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抽出被攬鏡握著的手，閉了閉眼再睜開：“沒事，只是想到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曾經是掌握著百花時令蝶舞上仙的攬鏡何其聰明，自然也猜到了我說的是什麼，皺起了她那好看的兩彎蛾眉：“表兄，你難道還想到了更多關於那個惡緣的資訊嗎？”

    “不僅如此，我懷疑那個惡緣能夠操作的人的夢境。就如你所說，宸王殿下的眼睛恐怕就是在夢裏被弄瞎的……”我將自己的推測一步步說出來，越說越覺得驚悚，“攬鏡你不知道，宸王殿下眼睛看不見後，醒來和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讓我不要管他了，而且他喊的是，夕顏……我那個時候還沒有恢復記憶，還奇怪著夕顏到底是誰……”

    “夕顏是誰呀？”門口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把我倆人嚇了一跳。

    抬頭看去，走進門檻的正是扶著小安子手的六皇子。

    六皇子眼睛上裹著一條白綢，雖然看不見路，但是在小安子的攙扶下，卻是一步一步走得極穩當。

    了之國師走在他身側，依舊是一副無悲無喜的淡定模樣。

    我與攬鏡兩人對視一眼，站起身就要給他行禮。

    “臣見過宸王殿下。”

    “臣女見過宸王殿下。”

    六皇子被小安子攙扶著到主位坐下，依舊在好奇著之前的問題，又重複問了一句：“免禮吧，剛纔你們在聊什麼呢？夕顏是誰？這名字聽起來倒是有幾分熟悉。”

    “這……”我和攬鏡兩人面面相窺，一時之間也回答不上來。

    還是小安子看出來了我們的為難，笑著給六皇子沏了一杯茶，道：“宸王殿下試試今兒個的花果茶，奴才特地讓侍女們採了秋日的菊花，在太陽底下晾曬了七七四十九天，如今剛剛製成，知道殿下喜歡吃甜食，奴才還在茶里加了些許冰糖來融化口感，不知道殿下是否喜歡？”

    知道這是為我轉移話題，我感激的看了小安子一眼。

    已經成爲了宸王府管家兼近侍的安公公回了我一個安心的眼神。

    六皇子的心神果然被小安子的話所吸引，也忘了要問我的事情，接過茶盞就喝，完了還很開心的咂了咂嘴：“嗯，這味道真的很好，就像是在吃融化了的菊花糕，下次再試試拿其它的花果做一些。”

    “遵命。”

    ……

    依舊是在宸王府用完晚膳，我感覺自己已經蹭飯成了習慣，用過晚膳後的品茶時間，六皇子卻是拉住了我的手，說要和我去宸王府的後院花園裏散散步消食。

    鑑於六皇子眼睛裹著白綢，小安子想要陪同著去，卻被六皇子拒絕了。

    “我相信子暇會看好我的，”即使被礙眼的白綢遮住了大半張臉，六皇子朝我微笑的時候，嘴角那溫暖的笑容也還是能直擊我的心房。

    我從來就沒有對夕落的相貌有任何的抵抗力，更何況，這一世的夕落，與上一世的他，長相有九分相似，就連眼角那顆嫣紅的淚痣也是一模一樣的位置。

    小安子看了我們兩人一眼，也不再堅持，只是道：“晚上後花園可能會有蟲蟻，還望宸王殿下與知府大人不要靠那些花叢太近了，要是被叮咬到了也是很煩人的。”

    攬鏡早早的就回到了自己的寢房，可能是在思考今日得到的訊息吧，當著六皇子和了之的麵我也不好多問。

    了之用完晚膳後也告辭了，說什麼要去逛一下靖府的夜景，出於他是國師的身份，六皇子還多讓了幾個侍衛一路護衛。

    宸王府後院花園。

    原本是我攙扶著他，六皇子卻翻過手，與我十指相扣，兩人並肩走著，寬大的廣袖遮住了相扣的手，看起來就像是很安靜在漫步庭院。

    有路過的侍女小廝向六皇子行禮，六皇子也是點點頭就繼續往前走。

    我看著他眼睛上裹著的白綢，有些疑惑：“宸王殿下往常不是沒有裹著白綢的嗎？怎麼今天……”

    “哦，子暇你說這個啊……”六皇子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眼睛上的白綢，笑道，“這是了之國師讓我這麼做的，說這樣對眼睛好些，反正我現在也看不見，就按著他說的做了。”

    我一聽到他提起自己看不見啊，這心就一抽抽的疼。

    無論是前一世的夕落，還是這一世的東陵錦宸，始終都是我虧欠他良多，恐怕再用上幾輩子也還不完。

    相握的手忽然被他晃了晃，我看向六皇子的時候，就聽到他問：“你還沒有告訴我，夕顏到底是誰呢。”

    呃……我的宸王殿下喲，你怎麼還記得這一茬。

    “夕顏啊……”

    我在腦海裏搜尋著一切可以用的上的藉口，卻被六皇子的話打斷了：“其實子暇你要是不方便的話，不用告訴我也行的，了之國師說了，每個人都有秘密，我能做的就是等你想說了再聽好了。”

    我聽到他如此說，十分愧疚的咬了咬唇，最後決定告訴他：“殿下多慮了，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只是臣擔心說了之後殿下會不相信臣所說的話。”

    六皇子朝我說話的方向歪了歪頭，頗為疑惑的反問我：“我為什麼會不相信你說的話，無論子暇你說的什麼，我都是相信你的呀。”如果不是六皇子的眼睛如今看不見了，恐怕此時那雙瀲灩的鳳眸裡定會盛了滿天星光。

    思考了一會兒，我決定以最簡單的語句言簡意駭與六皇子解釋一番：“攬鏡表妹和臣在說的是臣做過的一個夢境，夢裏有個白衣女子就叫做夕顏。”

    六皇子原本朝左歪著腦袋又朝右邊歪了歪：“夕顏啊，這名字聽起來真的挺熟悉的，好像我也夢到過，而且她長得和子暇你倒是很像啊，都一樣在眉心長著一顆硃砂痣。不過她喜歡穿白衣服，要麼就是青色的衣服，不像你，就算穿了女裝，還是穿了一身如火似的紅。我覺得我很喜歡她，就像是想娶她回家當王妃的那種喜歡。”

    說著，又晃了晃我們兩人十指相扣的爪子：“子暇，要是你是個姑娘該多好，我就可以把你娶回家啦，到時候天天都可以陪我一起玩。”

    我正想了解多一些關於六皇子夢裏的事情，卻被他孩子氣的這番話逗笑了，反問他道：“難道臣如今就沒有天天過來陪殿下聊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