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大智若愚
即使雙方距離的有點遠,我還是清楚的看見,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後,第五黎的嘴角可疑的抽了兩抽。
“若是一盞茶,一壺茶,小生也就認了,但是整整喝上一天的碧螺春……”第五黎說著打了個寒噤,“這未免也太過恐怖了!而且……知府大人您竟然還問小生收取茶錢……”
我笑:“碧螺春也很貴的好吧?偌大個知府府衙,上上下下這麼多人,他們吃飯也要錢,何況你喝了那麼多壺碧螺春,那是本官原本要留著接待貴客的。”
“來者皆是客,何有貴賤之分?”第五黎反駁道。
我拿手指敲了敲桌面,繼續笑得一臉純良:“雖然客沒有貴賤之分,但是你總比不上宸王殿下這般的大人物的。”
被我一句話堵死了的第五黎:“……”
還是一向當作和事佬的藍舒出來圓場:“昨日的事情就過去了,不必再提,咱們且論今日就是。”
“想當年我還是前任知府預定女婿的時候,知府府衙的茶還不是我想喝多少就喝多少,還不帶重樣的,哪像今天喝幾壺碧螺春,還要給錢了……”第五黎自以為嘀咕的很小聲,卻已經被我和藍舒聽的一清二楚。
和藍舒對視一眼,我們都看出來了,對方眼中的那一抹得逞的笑意。
我慢悠悠道:“前任知府大人的女婿?第五公子聽起來倒是來頭不小啊。”
藍舒接道:“只是前任知府梅大人已經落馬許久,就是不知道第五公子與梅大人女兒的那一紙婚約是否還作數?”
魚兒果然上鉤。
第五黎極其自然的接了下去:“當然是不作數啦,原本也不是我想要和她結婚,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我根本都不認識那個梅小姐到底姓甚名誰長著個什麼樣子,倒也不是沒有做過翻牆想要一睹芳容的混賬事,但是都沒有成功過。說真的,如果她長得不咋地的話,我娶回去只能當個花瓶了,啊,不花瓶還長得好看些。”
我道:“不知道姓甚名誰?梅大人的女兒自然是姓梅的。那我可以這麼理解嗎,就是因為你仗著自己之前是知府大人預定的女婿,所以纔敢在街上胡作非爲調,戲良家婦女?”
第五黎將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
“非也非也,小生從來沒有在街上調戲過良家婦女,至於上次鬧出的烏龍……”第五黎十分糾結的看了我一眼,“還不是怪大人,你長得太過美麗,讓我太過著迷。”
我抖了抖渾身掉下來的雞皮疙瘩。
一邊拿筆處理著公文,一邊側耳傾聽我們聊天的藍舒開口問出了我們兩個真正想要問的目的:“第五公子既然已經是前任知府梅大人預定的女婿,為何不曾見過梅小姐?我們東盛朝雖然說七歲男女不同席,但是平日裏一同遊玩倒是可行的。”
彷彿是藍舒的話,戳到了他的痛處,第五黎極其風/騷的拿起他的摺扇扇了兩扇,一臉的痛心疾首。
“兩位大人可以為小生有這麼笨嗎?小生未嘗沒有給梅小姐下過請帖,但每一次都被婉拒了,登門拜訪梅小姐也總是對在下避而不見。小生尋思著,小生自個兒雖然長得不是靖府第一帥,但也不醜呀,怎麼就這麼讓那梅小姐對我避如蛇蠍。”第五黎說著,十分誇張地嘆了一口氣。
“那梅小姐對你這樣子可能是出於害羞,梅大人總對你這個未來女婿是親近的吧?”我擺弄著桌案上的那一盆花,狀若無意的問他。
“啪!”第五黎猛地將摺扇一合,發出重重的聲響,我和藍舒齊齊抬頭看向他,只見他臉上欲哭無淚的表情更甚。
“大人你有所不知啊,雖然是梅大人與小生父母為我和他的女兒定下這一紙婚約,但是他卻對我,甚是反感啊,就像是我拱了家白菜似的,每次我到知府府衙都沒有給我什麼好臉色看,沒有說到三句話呢,就拋下小生一個人自己走了,”第五黎說著,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小生就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不喜歡小生,為什麼還與小生訂下婚約!”
藍舒換了一本公文,又磨了一會兒墨纔開始繼續批改,又丟擲了一個極其自然的話題:“第五公子有沒有想過,是你自己說了什麼話不得前任知府大人的歡心呢?”
“我能說什麼話!”第五黎憤憤不平,“小生只是想告訴他,我只願做個富貴閒人,不願考取科舉而已,又是說錯了,哪一門子話?”
“難道梅大人與你平時說的只有這一些嗎?勸你考取科舉,然後金榜題名?”我問。
“唰!”第五黎將摺扇一開啟,扇了兩扇,搖頭晃腦的說了個不字。
“其實小生倒也不是不願意,畢竟金榜題名,光宗耀祖,這種光榮的事情誰不想幹?但是小生卻不想自己做的名不副其實罷了。”
第五黎像是開啟了話閘子對我們滔滔不絕:“梅大人對小生,除了在小生提到他的女兒的時候有種想把小生踢出門的感覺之外,其他時候倒真的是極好的,只是小生看不慣梅大人一貫的作風,貪字上面再貪多一點就是貧,梅大人貪/汙受/賄許久,整個靖府百姓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小生也曾經試圖去勸阻過,卻發現自己只是在自作多情罷了。有時候啊,人一踏上那條路就再難回頭。知府大人,藍師爺,你們但目的小生也清楚,無非就是想從小生的話裡套出梅大人的小金庫藏在哪裏罷了……”第五黎說著,苦澀一笑,“小生雖然不聰明,但也不蠢,只不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這個問題小生是真的不知道。”
既然目的被拆穿了,我和藍舒也不再多做遮掩,直接開門見山問他:“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這位梅大人曾經預定好的女婿,他總不可能什麼事情都瞞著你吧?”
第五黎搖了搖頭,回答:“我知道曾經的知府府衙後山這亭子鑲滿了名貴的珠寶,也知道後院的假山裏,藏有著金庫,但是這些……大人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我繼續追問道:“你就只知道這一些嗎?”
第五黎茫然的衝我眨了眨眼:“不然呢,還能有多少?我只是一個預定好了的女婿而已,又還沒有娶媳婦過門呢,梅大人就被你們一窩踹了,話說回來了,大人,你要不要考慮賠償我一個媳婦兒?”
我:“……本官並不負責你們的婚姻嫁娶問題。”
第五黎又是誇張的嘆了一口氣:“那我該什麼時候才能娶到媳婦兒啊!”
我忽然有一種想把手裏的筆丟給他的衝動。
藍舒一向都是極會看人眼色,此時又適時的出來為我們兩個和稀泥:“姻緣嫁娶之事,終究是講求一個緣字,有時候雖然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如果緣分未到,一切也是不可強求。第五公子又何必著急如此之快娶妻呢?倘若大人真的為第五公子你選了一門親事,最終卻弄成亂點鴛鴦譜,那豈不是毀了一樁姻緣?”
第五黎雖然不怎麼聽我的話,但是對藍舒的話卻是言聽計從,聞言連連點頭:“藍師爺所言極是,倒是小生太過心急了。”
此樁事了,我便很麻利的放了第五黎回家,當然還是問他收取了三壺碧螺春的茶錢。
藍舒站在我的身側看著第五黎離開的方向,回頭問我:“大人,您覺得這個第五黎所說的話可信嗎?”
我笑了笑:“可信一個七成吧,這個人看起來大大咧咧,其實是個大智如愚的人,我倒是差點看走眼了。”
靖府冬天喜歡下雨,趁著說話這一會兒,天又飄起了毛毛細雨。
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我扭頭看了一眼與我並肩站著的藍舒,見他只穿著一身單薄的青衫,溫和的提示道:“天已經開始變冷了,還是要多穿些衣服,萬一著涼了,誰幫本官處理公務呢?”
藍舒一愣,回過神來笑我:“又是丹丹聽大人說的前半段話,下官倒是極為感動的,可惜呀,大人您總是會扎人的心。”
我衝他彎彎眼睛:“本官從來都是實話實說的,這樣子的話,才能顯得人與人之間有一些真誠。”
“咳咳,”藍舒手握拳頭放在嘴邊輕咳了兩聲,似乎在掩飾著嘴角的那一抹笑意,“放心吧大人,下官定不負大人所望,絕對會多留些公務給大人處理的。”
我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詫。
“等等,我的意思可不是這樣子的!”
藍舒不再理我,轉身往回走,只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對,我知道大人就是這個意思,所以下官已經預留了一大堆公務留給您,還請您儘快處理好為上。”
我急忙追了上去:“等等藍舒!你倒是給我說一下那個公務都說了些什麼!”
“大人看了便知了。下官身體乏了,想請假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