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給蝶舞掖好被子後，就打算要去把燭火吹熄。

    卻聽蝶舞喊道：“小和尚。”

    回頭一看，發現早已經半閉著眼睛犯困了的小花靈，此時又睜開了她滴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自己，眼底並沒有絲毫的睡意。

    “小和尚，”蝶舞說，“你這是三皈依，我這裏有四皈依，你要不要聽啊？”

    小八愣了愣：“何為四皈依？”

    蝶舞從被子裡鑽出來，飄在半空中與小八對視。

    她伸出了自己的雙手，對小八道：“你把手指伸給我。”

    小八依言將手指遞給蝶舞，因為蝶舞實在是太小了，兩隻手和抱著也只能勉勉強強的抱住小八的一個手指頭。

    “你跟著我讀吧。”蝶舞神神秘秘的樣子勾起了小八的好奇，點點頭就答應了：“好啊，你說什麼我就跟著你讀什麼。”

    蝶舞道：“皈依佛。”

    小八帶著笑意重複道：“皈依佛。”

    蝶舞又道：“皈依法。”

    小八再次重複：“皈依法。”

    蝶舞再道：“皈依僧。”

    小八跟著重複：“皈依僧。”心裏卻開始好奇，蝶舞接下來要說的第四個皈依是什麼？

    蝶舞這第四個皈依卻是沉默了半天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小八的手指。

    小八很有耐心的聽著蝶舞接下來的話。

    燭火開始變暗了。

    蝶舞終於緩緩開口，道：“皈依……你。”

    小八還記著與蝶舞的承諾，一模一樣，重複了蝶舞的話：“皈依你。”

    聽到小八沒有猶豫，就把自己的話重複了出來，蝶舞眼睛都亮了。

    重重地點頭，語氣是毫不掩飾的欣喜：“嗯，皈依你。”

    最後的蠟燭也已經燃燒到了盡頭，如豆般的燭火熄滅了，蠟淚滴在燭臺上，卻並沒有人去理會它。

    眼前所有的景物都變得黑暗，只有緊握住自己手指的小花靈，身上閃耀著粉紅色的光芒，就像是夜空裡的星星。

    小八後知後覺的明白了，自己到底說了什麼。

    卻只是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再一次將蝶舞的話重複：“嗯，皈依你。”

    粉色的小星星飄落在他的臉頰邊，帶來輕輕的一吻，鼻端是沁人心脾的蘭花香。

    掌心裏白色的蓮花圖案，散發著淡淡的熱意。

    “睡吧，明天我還要去聽師父講述佛理呢。”小八說。

    蝶舞這回很乖巧的鑽回了小被子裡，小八也脫掉鞋翻身上了床榻，加一隻手指，放到了蝶舞的旁邊。

    蝶舞把他的手指握住了，在上面輕輕蹭了蹭。

    滿室蘭花香。

    ……

    自從那天晚上蝶舞與小八說了四皈依之後，寺廟裏的所有僧人都感覺到小八變了。

    原本最喜歡往寺廟後院練武場跑和師兄們切磋少林功夫的小八，如今在聽完佛經之後，第一時間就是要回到自己的禪房去。

    一回去就呆上一天，如果沒人來叫就不會出來。

    每次從禪房出來後，臉上都會掛著一道溫柔的笑意。

    僧人們有些是看破了紅塵纔到普恩寺出家的，見到小八這個樣子，也會玩笑般的說上兩句：“小八難不成是在自己的禪房裏金屋藏嬌了不成？”

    小八對此並不理會，只是越來越喜歡看蝶舞在自己手心的蓮花上做舞。

    兩年後的某一天，老主持特地讓小八下山一趟，去化緣，而且特地囑咐了小八不能把蝶舞帶過去。

    花靈在一直在寺廟裏接受著佛法的薰陶，心境純粹，貿然下山到紅塵中會沾染汙穢。

    對於自己師父這一番說法，小八深信不疑，但是他也十分捨不得蝶舞，又擔心自己不在的時候，蝶舞會寂寞，於是將花盆端到了老主持的禪房，讓老主持幫忙照看一天。

    將小花靈交給師父，這個安排簡直是再好不過了，小八如此想。

    小八剛剛走到山下一戶人家化緣的時候，蝶舞也在蘭花中醒來，睜開眼睛發現不是在自己熟悉的小和尚的禪房裏麵，有些慌張。

    老主持正對著小蘭花閉目誦經，在蝶舞醒來的那瞬間也睜開了眼睛，看向蝶舞的方向，蒼老的聲音說了一句話：“你醒了。”

    蝶舞也注意到了老主持，神色由慌張變爲了戒備。

    分為花靈，她對人的善惡有一種天生的直覺，並且能明確的感覺到，曾經助她幻化成花靈的老主持，如今對她抱有一股惡意。

    這股惡意很淡，淡的彷彿就是蝶舞她自己的錯覺。

    “我為什麼會在這裏？小和尚呢？”蝶舞站在花蕊上，問。

    老主持雙手合十唸了一句佛號：“老衲讓念生下山化緣去了。女施主不必慌張，老衲並無惡意。”

    化緣是什麼，蝶舞不懂，但是也明白了說一直會陪在自己身邊的小和尚這會不在，不由得覺得有些委屈。

    “我纔不管你有沒有惡意，我只想回到小和尚身邊。”蝶舞道，她想飛出了老主持的禪房，回到小和尚的禪房去，但是沒有人幫她把栽種這小蘭花的花盆抱走，她也沒有辦法離開這個房間，只能焦急的在半空中轉著圈圈。

    老主持半闔著眼簾，又唸了一句佛號：“女施主不要著急，待老衲與女施主說完這幾句話，老衲自然會讓人將你帶回到念生的禪房去。”

    蝶舞聞言，重新安靜的坐回到了花瓣上：“好，你要跟我說什麼。”

    老主持沉默了一會，開口道：“請你離開念生。”

    蝶舞只覺得不可理喻：“小和尚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為什麼要離開他？”

    “你在他身邊就是害了他。”老主持說著，深深的看了一眼蝶舞。

    “你為什麼這麼說？你有什麼證據？小和尚和我在一起很開心，我又怎麼會害了他？”蝶舞逼問道。

    老主持嘆了一口氣：“他是天生的佛子，不可以動感情。掌心的那朵白色蓮花，便是佛子的特殊證明。然而，他如今對你動情了。身為佛子，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內心的純淨，以及對紅塵六道的超然，感情是一種羈絆，念生並不需要有這種羈絆。這隻會害了他，讓他由一名聖僧變成一個妖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