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青藤木屋
遠處的雪山半腰披裝、獨傲群峰,山雪融匯成溪水流至山下,如一條無色的長蛇穿梭于山澗峰巒間,沿途水灣散佈、樹密成蔭、鳥獸成群,而這樣的景色在幾天前發生了變化,天空突兀的出現了第二個太陽,它不朝升夕落,不分晝夜的散發著銀光,所照射到的地方均被鍍上一層銀色,虛假的雪景極為怪異。
怪異的景象持續幾天後,四周的氣流以銀色太陽為中心快速旋轉,晴空轉瞬黑雲密佈,一股陰冷感溢散到這片區域的每一個角落,動物的情緒開始躁動、不安,視線時不時四處探查,肢體不安分的動作著,靜的可怕的氣氛被木折聲打破,受到驚嚇的群獸四散逃逸。
似是爲了迎合氣氛,銀色太陽出現巨大吸力,樹木被連根拔起,地表被一塊塊掀起,溪流在空中詭異扭動,逃跑中的動物四肢虛浮並迅速遠離地面,它如深淵般將一切吸入其中,所幸持續時間並不長,一段時間後它停止了吞噬,隨之停止的還有這片區域內的一切,氣旋停止旋轉,樹木、泥石、水流浮在空中,動物保持著上一秒的驚恐模樣,時間凝固下的事物是如此神奇。
下一秒,空間劇烈震盪,懸浮的事物落回地面,銀色太陽將方纔吸入的萬物噴射而出,撞擊在地面上砰砰作響,夾雜著射出的還有銀色光雨,光雨逐漸密集,匯成一道銀色光束將地面消融,圓形大坑成形後銀色光束消失,隨後銀色太陽中竄出數十道黑色閃電,它們在坑內有序的躍動著,如墨筆般描划着未知文字與圖案,由外而內,於圓坑中心收筆消失,最後銀色太陽飛出兩個光團沒入到圓坑內,沒入的一瞬間銀色太陽消失,烏雲散盡,晴空獨日下滿目瘡痍。
隨著時間的推移,溪流滿溢位圓坑,四周植被重新生長,這裏所發生的一切被時間所淡化……
……
……
穿梭在林間小道,流線型的車身一閃而逝,向着更幽深茂密的林間駛去,巨木的樹冠遮蔽了絕大部分的光,眼瞼內的光線漸漸由亮變暗。車燈點亮前方雜草密佈、一不小心就會迷失的道路,將兩側樹幹影子拉長並快速甩至後面,昏暗的環境中已經行駛了一段時間了,突然間眼前一亮,極大的反差下反射性地閉上了眼,適應後緩緩睜眼掠視四下。
車在一塊被樹木團團圍住、兩百米見方的區域前停下,久違的蔚藍蒼穹出現在樹冠間,破口最下方是一棟三層木屋,屋上青藤蔓鑽進攀出,向上生長著編成一頂帽戴在屋頂,汲取著稀少的陽光。
空地上的雜草在木屋附近瘋長,四周森林內的幽暗稀釋盡光亮,將暗色調延伸至無法看透的更深處……
“湯穎,你確定是這兒?”
“就是這兒。”
“這地方?你確定?”再次問道。
“不會有錯的!!”
“樹這麼高,周圍又暗又潮溼,哪有人喜歡住在這種地方!”
“以前不是這樣的,樹長得這麼高也就是這十多年的事!”
“十多年?哪有長這麼快的樹!”
“事實就是這樣,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幽林藏幽,莫不是真有鬼怪作祟?”開玩笑的語氣。
車內一番對話後車門被推開,一隻尖角皮鞋從駕駛位探出,暗紅色的款式與咖啡色裝束相搭調,拿著墨鏡的左手自然垂放,右手將額頭劉海往側邊一捋,盡顯李天成那不尋常的氣質,亮銀色車子停在其身旁,流線型車身美感不言而喻。
其他三人從車內出來,一女兩男:湯穎身穿淡黃色連衣裙,蓋住腳腕的連衣裙上散佈著大小不一的白斑圓點,裙襬與齊肩短髮在微風的擺弄下左右飄動,給人一種清爽感;銀髮唐風與李天成並肩而立,白色的格子襯衫,白色的休閒褲,白色的運動鞋,一身白色裝束與李天成有著極高的對比度;王律師則稍顯瘦弱,身穿黑色西裝,手提棕色皮質公文包,一副事業型上班族的樣貌。
湯穎直直地望著的青藤木屋,眼神似乎觸及到了遙遠的地方,她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臉玩味,突然回憶起來:“唐風,那時候經常到你家……“
“真是的,我怎麼談起這些事來了!”回憶戛然而止,湯穎嘴角那有點甜的玩味也消失了,轉身背對著沉默不語。
“不用介意,這麼多年過去,我也看淡了。”
唐風語氣平緩無波,與湯穎時隔十多年第一眼見到他時一樣,異樣感與陌生感揮之不去。
湯穎轉過身來定定地凝視著他的雙眼,要從那暗棕色眼瞳中尋找到一些曾經見到過東西,但現在他的眼神很平靜,清澈的眼眸裡沒有一絲波瀾,哪種無助、孤獨、恐懼相纏繞到難以解開的東西好像不曾出現過,湯穎懷疑是否是自己的記憶出現錯亂。
由於眼睛被一直盯著,唐風好奇地問道:“我臉上有什麼嗎?一直盯著看。”
湯穎並未聽到,思緒漸漸飄遠……
那是最後一次見到唐風,她依舊忘不了那時唐風如死魚一般、毫無焦距的眼神,那時候的她並不能理解到更多的東西,只是覺得很悲傷,好長時間才緩過來,但忘不了!
“湯穎,湯穎……”
隨著肩膀輕微搖晃,耳邊輕聲呼喚,湯穎拉回了思緒,出現在眼前的是唐風離得很近的面孔,雖然變了許多,但隱隱能看出不少與那時候重影的地方。
“沒,沒什麼,什麼都沒有!”湯穎迅速退後了幾步,臉稍紅了一些,肩膀上殘留著他手掌的餘溫。
爲了掩飾慌張,湯穎迅速說道:“我們剛纔說到哪了?”
“說到你常到這裏。”
“哦……這啊!”湯穎瞟向唐風。
“不用擔心我,你繼續說!”
“那就是白姨……的糕點……”
湯穎停頓了一下,再次瞟了眼依舊靜得出奇的唐風,深深撥出一口氣,繼續說道:“特別是剛烤出來的時候,味道濃郁,鬆軟香酥。”
李天成道:“話說你家糕點店不是百年老店嗎?這樣說好嗎?”
“我家的自然不會差,只是白姨的糕點有一種特殊的味道,到現在我都忘不了!”
“什麼味道,我也想嘗一嘗。”
“一種摻著溫柔的味道,那是那時候的我一直渴望的東西。”
“怎麼說?”
“白姨對我非常好,溫柔、體貼、漂亮,匯聚了母親該有的一切特性!”
“一切?是不是有些誇張?”李天成有些驚訝。
“不,你不知道那種溫柔的話語、舉止,對於從未感受過母愛的我來說是怎樣般的存在,她雖在我身邊,卻可望不可觸及!”
李天成是知道湯穎的家庭情況的,並沒有去接話題,而是笑意深長的問道:“因為嘴饞,就沒有其他的了?”
湯穎沒有過多地去理解笑意:“嘴饞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應該是小孩子的玩性!”
湯穎從腦海中搜尋一些共同的、值得回憶的曾經,同時視線一直遊離於唐風,銀髮下自始至終毫無波動的面孔令她有些失望,難道這些是容易放手的東西嗎?不禁自問,答案是否定的。
多變是事物的本質,這麼多年過去,總該是有些變化的,而且一些極為沉重的包袱放下或者扔掉會更好一些,但不知何種心理的驅使,想讓他放下包袱,但又總感覺將那些記憶悉心保管下來不過是一廂情願,暗嘲了自己一番!
李天成反問道:“是嗎?不過我聽某人說是被強迫的,怎麼和你說的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
“咳咳……誰讓他整天手不離書,即使這樣,大多數時候也都是我在玩,他坐一邊。”
兩人的對話從耳廓傳入腦海,唐風凝視著這塊蕭條、異常的地界,試圖依此拼湊出一些畫面。
每當唐風回憶時大腦刺痛難忍,這次除了痛感來得更快更劇烈外,腦海中還出現了一雙透著疲憊和悲傷的眼睛,而盛滿這些情緒的面孔很模糊,越想看清楚樣貌,大腦傳來的刺痛感越強烈,撫住額頭的右手無法減輕任何痛感。
突然,好不容易拼湊出來的畫面破碎分離,沉進暗無邊際的意識海中去,這一瞬間的刺痛感到了極致,幾乎折斷了脆弱的意識,一時間失去對肢體的絕對控制,一隻看似隨意放在肩上的手,撐住了唐風已微微側傾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