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兩枚野果放在黃衣姑娘身後三步之外，的確是沈家樂刻意為之。但他離去之後便已將之拋在腦後，只是一邊吃著野果，一邊回想著在清泠泉水牢的遭遇。

    那幅“日月同天星空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以往入定之時，從未發現有此奇觀，為何在那座水牢之中竟會出現？

    他想原地坐下靜心入定，又擔憂那兩位姑娘風風火火地殺來，只好一邊吃著野果，快步下山。

    下山之後，又趕了數裡地，才終於找見一座小鎮。

    牌樓匾額之上、蛞蝓爬下的三個字為“鳶行鎮”。

    既然想不明白為何忽然懂得招搖國官話，沈家樂便不再去想，往後遇到叄驍，問他便是。況且，懂得招搖國官話百利而無一害，便愈加不需要在此事上糾結，白費心思。

    沈家樂大步走過牌樓，進入小鎮，卻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無論大街小巷，皆有不少人神色惶惶，三三兩兩頭碰頭，交頭接耳，在低聲議論著什麼。

    沈家樂原先以為這個小鎮的居民排斥異鄉人，是見到自己之後，纔開始竊竊私語，但他很快發現事情並不如同他猜想的那般，因為那些人議論的時候，目光四散，從未定格在他身上。

    他立時想起平安鎮富貴山上的肥遺。難道那條大蛇竄到了這裏？

    沈家樂趕忙上前問道：“這位大姐，近來小鎮可是發生了什麼怪事？怎麼我看每個人的面色都不太對勁。”

    那兩中年婦女原先頭碰頭，正在咬耳朵，聽見有人前來問話，登時嚇了一跳。其中一人更是忐忑不安地快步走開。

    只剩下一位頭上綁著碎花方巾的中年婦女，以警惕的目光將他上下打量一番，才說道：“小夥子，我看你臉生的很啊！”

    沈家樂禮貌一笑，“嗯，我是外鄉來的。”

    中年婦女趕忙擺手制止他繼續往下說，隨後警覺地左右張望一陣，見並無異樣，才伸手罩在嘴邊，與沈家樂輕聲說道：“這種關頭下，你還敢來鳶行鎮！小夥子，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果然有事發生！沈家樂問道：“大姐，究竟怎麼了？”

    中年婦女沒有說話，只是苦著臉指了指東邊，然後閉上眼連連搖頭。

    沈家樂心下明瞭，中年婦女的意思，應該是鎮東出了大事。

    他抱拳謝過中年婦女，便要往鎮東趕去。

    中年婦女趕忙拉住他，搖了搖頭，目光之中滿是懇切與擔憂。

    沈家樂心頭一暖，抬手握住中年婦女粗糙的手，輕聲道：“我只是去看看，不會有事的。”

    中年婦女只得鬆開手，望著清瘦的背影向東緩步走去，嘆了口氣，“是個好孩子，但願不會有事。”

    在路上，沈家樂已想到了種種可能，所以當親眼望見時，不至於過度驚愕。

    鎮東某處的地上，有兩隻相隔六丈的巨大腳印，每一隻腳印長有三丈，寬約一丈，其中一隻腳印的凹陷之處，更有一灘血跡。有數丈並未倒下的低矮泥牆緊貼著那一隻腳印。顯然那裏原先有一座屋宅。

    兩隻腳印四周已有衙差駐守，不讓百姓過於靠近。

    一些膽大的附近居民，便隔著衙差對那腳印指指點點，說些老天爺終於開眼了之類的話語。

    沈家樂想要再近一些，細細檢視那兩隻腳印究竟如何，衙差立時按住刀柄，將單刀抽出一寸，嚴肅道：“大人有令，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沈家樂識趣地後退一步，轉而去問那些膽大的附近居民，此地究竟發生了什麼。

    附近居民三三兩兩圍在一起，見一陌生少年上來搭話，誰都沒有理睬他，只是顧自說道：“我就說吧，老天有眼。你看，王老光棍每天在街上調/戲人小姑娘，這下好了，報應來了吧？”

    “這也算報應？睡覺的時候被老天爺一腳踩死，簡直就是天底下最舒服的死法了！”

    “我說昨天晚上怎麼睡得好好的，突然地震了，原來是老天爺顯靈了。”

    “哎，這下我媳婦終於敢出門了，老天有眼啊！”

    “狗福，不是我說，就你媳婦那長相那身材，就算王老光棍死了，也會有別的男人故意貼上去揩油的！”

    “...”

    東聽一句，西聽一句。

    沈家樂倒也明白了大概：昨天夜裏，鎮東忽然發生了怪事，王老光棍的屋子被什麼東西一腳踩扁，王老光棍正在屋內，也就喪了命。

    小鎮街上的居民畏首畏尾惴惴不安，想來是怕報應落在自己頭上。

    沈家樂深深吸了口氣。

    若是這個王老光棍果真如同他們嘴裏的那般，專門佔女人的便宜，死了倒也是活該，況且，他原本就不喜歡光棍。

    他真正擔心的是，雲垂鎮遇見的那隻狐妖說的話，是否正逐漸成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