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十六年前已親手害死大哥大嫂，十六年後，不願意再對大哥大嫂唯一的孩子下毒手了。張阿三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他叫什麼，我只記得那人衣著華麗，看上去似乎很有錢。家樂...十六年前是我財迷心竅，你這次回來報仇，張叔也沒什麼可以說的。”

    沈姨漲紅了臉，拼命對他眨眼，只是他視而不見，顧自繼續低聲說道，“所以當知道央柳被劉光棍糟蹋的時候，我也沒有怎麼生氣...有句話叫父債子償，是吧？我沒有兒子，只有央柳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你能放過央柳嗎？”

    沈姨終於按捺不住，又開始了潑婦性子，“什麼父債子償？什麼債啊？啊？姓張的你倒是說清楚，什麼債啊？”

    張阿三揚起手，一巴掌甩在她臉上，清脆響亮。

    “家樂他爹，是你親哥！”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不僅僅是沈姨，便是沈家樂，亦是吃了一驚。在他印象之中，張阿三向來是個只知道種田的妻管嚴，沈姨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怎麼今日，竟膽大包天地敢對沈姨動手？

    張阿三提手指向沈姨，雖然沒有如何惱怒，但是出口的每一個字，皆有千鈞之重。“以往我始終聽你的，任你打，任你罵，不是我如何窩囊。我只是覺得，一個真正的男人，不應該讓自己的女人受委屈。害死大哥大嫂之後，我依舊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是因為怕你傷心。可今天，我張阿三什麼都不管了！一個人，可以沒有衣服穿，可以沒有東西吃，但不能沒有良心！你自己說一說，大哥大嫂對你怎麼樣？我們成親之前，住的是一到雨天就漏水的茅草屋，是大哥為我們建造了這座遮風擋雨的結實石屋。我們成親那天，也是大哥大嫂忙前忙後替我們招待客人，可你呢？”

    沈姨只是捂著紅腫的臉頰，眼淚汪汪道：“你...你敢打我？”

    張阿三竭盡渾身之力怒吼道：“這一巴掌，我十六年前就應該給你！”

    呼風喚雨了十幾載的沈姨哪裏受得了這委屈，當即破門而去。

    一縷強光射入屋內。

    沈家樂與張阿三幾乎同時閉上雙眼別過頭。

    張阿三苦笑了一聲，有眼淚自眼縫流出。“家樂...對不起啊！”

    沈家樂這一趟回來，的確有想過殺人報仇。倘若張阿三與沈姨拼命掙扎，就算央柳在一旁苦苦哀求，他仍是下得去手，可現下聽聞張阿三發自肺腑的如此言語，他竟有些心軟。

    愁腸百結之下，他只是搖頭答道：“算了吧，都過去了...”

    張阿三強顏歡笑，抬起右手輕輕摁在沈家樂肩膀。他是真的覺得對不起沈家樂啊！

    便在此時，央柳匆匆跑入屋內，神情急迫道：“爹，你快去勸勸娘吧，娘手裏握著一柄剪刀，哭喊著說不想活了。”

    張阿三黑著面孔，沉聲道：“讓她去死！”

    央柳哪裏想到張阿三竟會說出這樣的話，怔過片刻，旋即繼續勸道：“爹，你還是快去吧，我怕娘她真的會想不開啊！”

    張阿三怒道：“我不是說了嗎，讓她去死！”

    眼見無法勸動張阿三，央柳也急了眼，對著沈家樂噴起了唾沫星子，“喂，山鬼，你到底跟我爹孃說了什麼？十幾年來他們感情一直很好，怎麼你一回來，我娘就哭著吵著要自殺？”

    沈家樂尚未開口，倒是張阿三說道：“你娘就是那種佔不到便宜就算虧的人，這十幾年來她鬧的次數多了去了，只是你一直不知道而已！”

    央柳不敢對著張阿三說什麼狠話，便只好將矛頭對準沈家樂。“山鬼，枉我這麼些年來一直對你這麼好，你就這麼對我娘是嗎？”

    張阿三又羞又怒，揚起手便要打央柳。

    沈家樂趕忙伸手製止：“張叔，央柳畢竟是你親生女兒...”

    央柳見父親這般兇惡，委屈得眼淚不住流下。“你打！你倒是打啊！反正你已經不要娘了，再失去一個女兒又能怎麼樣！”

    張阿三厲聲咆哮道：“那我就殺了你們娘倆，剛好補償虧欠家樂的兩條命！”

    央柳吃驚，兩眼睜得滾圓。“什麼虧欠家樂的兩條命？”

    沈家樂暗叫大事不妙，要制止張阿三繼續往下說。

    而張阿三心中憋了十六年的那一句話，如同一支鋒利箭矢，穿透了沈家樂的手掌，正射中央柳心臟。

    “十六年前，就是你娘唆使我殺了家樂的父母！僅僅是爲了那一支野山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