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戰前夕
正值晌午。
晴空萬里,頭頂一圓無情烈日,光芒萬丈,蒸得沙場一片恍惚,似有白汽緩緩升騰,使世間一切扭曲變形。
鷹揚國營地一座營帳之內。雖有布幔阻隔烈日,營帳之內依如蒸籠。一夥人睡意全無,在正中圍成圓圈就地而坐。雖然他們早已褪去木製甲冑放在身畔,露出寬腰圓膀,仍是汗流浹背。
他們今日將與咸亨國一決雌雄,勝者可吞五座城池。兩國同是青禾洲的小國,五座城池的賭注於兩國而言,稱得上大手筆,故鷹揚國的皇帝派出了國內最為精銳的一支軍隊,足足一萬五千人。
兩位皇帝有約在先,決不派遣山上人蔘與此戰,今日將在沙場上廝殺的,僅有人間武夫。畢竟山上人殺力過大,即便是三境修士,輔以靈器,即可造成地難一般的損傷,倘若那修士手裏有一件法寶,出手更是驚天動地。
故那一夥人興致盎然,談笑風生,畢竟只要打贏了這一場硬仗,便可成為英雄,衣錦還鄉,往後餘生,崇拜尊敬與榮華富貴不會間斷。
“龍兄,你準備在這場戰上撈多少軍功?”
“哼,老子少說也要殺個十人。老子只要再賺取十點普通軍功,就攢夠了一百點,可升爲百夫長!”
“那可要提前恭喜龍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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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圈之外,有一瘦骨如柴的年輕男子形單影隻,顧自獨坐。他的甲冑同樣放在身畔,此時正拿著一塊破布細細擦拭手裏的佩劍。
“山鬼,接著!”
年輕男子聽見有人喊他,抬起頭,但見一件米色麻衣向他飛來。他左手握劍小心擺在腿上,右手丟了破布抓住麻衣,隨後兩手各抓著麻衣一邊將其開啟,只見胸口處密密麻麻畫了一圈咒文,如螃蟹橫行、螞蟻直撞。
“這上面的咒文是我從爺爺留下來的一本筆記上抄來的,據說可以擋住山上神仙的傾力一擊。”
山鬼露出笑容,對著那胖胖的小夥伴說道:“謝謝啊!”他將麻衣襬在腿上,隨後脫去早已破敗不堪的粗布無袖短衫,準備將畫有咒文的米色麻衣穿在裡面。
圍坐附近的一夥人頓時鬨堂大笑,有人嘲笑那胖子說,“陸挺,你爺爺若是真的懂咒文,你就不會在這裏了!”有人嘲笑山鬼說,“一個是裝傻,一個是真傻!”
名為山鬼的年輕男子似乎已經習慣如此,對於這些冷嘲熱諷並不放在心上,只是顧自穿上麻衣,隨後套上自己的舊衫。
那一夥人笑聲更盛,“哈哈哈,真是個傻子,穿得那麼多,還怎麼施展功夫?”有人配合道:“繆兄這你就不懂了,山鬼兄弟如此,是爲了將功成名就的機會留給我們,我們可不能辜負了山鬼兄弟的良苦用心啊。”
“哈哈哈哈哈...”
一夥人便開始打趣那個瘦骨如柴的年輕男子。
“我還記得那小子剛進軍營,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表示自己是為賺取軍功而來。軍功如何賺取?全靠殺敵,可他呢,目前為止敵人一個沒殺掉,倒是拔了不少的野草。”
“哎,劉兄此言差矣,所謂寧欺白鬚翁,莫欺少年窮,山鬼兄弟雖然如今手無縛雞之力,但難保十年之後...”
立時有人接著說道:“十年之後,仍舊手無縛雞之力!”
又是一陣大笑。
有一腦袋裹著方巾的中年男子說道:“興許是山鬼兄弟慈悲心腸,不忍殺人。”
有一人配合地唱著反調:“戰場之上,風雲變幻,我若不殺敵,敵便要殺我。若不殺敵,如何立功,如何賺取軍功?”
那中年男子嘆了口氣,面上卻是笑意盈盈,“說的也是,看來山鬼兄弟這輩子註定碌碌無為。”
他身旁有一男子強忍住笑,“平凡是福,平凡是福,山鬼兄弟這樣也是不錯的。”
周遭數名男子同是憋著笑,轉頭望向那瘦骨如柴的年輕男子。
有人喊道:“山鬼兄弟!你不是要賺取軍功嗎?等開戰之後,你只需要揀一具咸亨國士兵的屍體,剁下其一根手指別在腰間,這樣就有一點普通軍功了!”
他同伴明白他的話中話,問道:“為什麼不是割下頭顱,而是手指?”
他人瞪了同伴一眼,佯裝惱火道:“你這是在為難山鬼兄弟!”
“哈哈哈哈...”
大戰前夕,鷹揚國的精銳戰士輕鬆自在。畢竟帳篷裡的這夥人個個身經百戰,經驗豐富且修為不俗,雖然比不得那些個在天上飛來飛去的山上人,但若是與尋常武夫爭勝,他們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斬殺數人,並且在硝煙中存活下來。
對於如此冷嘲熱諷,縱然山鬼心胸寬如千丈山谷,亦是有些怒意難平。可那又能如何?加入行伍不到一年的時間裏,他不是沒有反抗過,只是下場大同小異。
山鬼只是鼓著腮幫,深深吸了一口氣,待穿戴妥當之後,他重新拿起破布握起長劍,繼續擦拭劍身。
他與那夥人不同,至今不過堪堪一境,甚至沒有在息牛境站穩腳跟。
他在名為石子溝的偏僻山村長大,自幼喪親,靠著吃百家飯才終於苟活至今。
石子溝有一姑娘與他同齡,名為央柳,雖然臉蛋普通,甚至鼻尖長有細細密密的小雀斑,但因為給他送飯的次數最多,久而生情。他覺得央柳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他想娶央柳。所以今年十七歲的山鬼,在去年的時候壯著膽子去央柳家中提親,只是話才說完,央柳的彪悍老母便提著掃帚大罵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將他趕了出去。
他這才憤然走出石子溝,想要在外頭闖出一番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