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至,以及那個門房
夏風微涼
山坳中一片沉寂,十多名士兵持槍握刀嚴陣以待的在這個小山坳周圍警戒著,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緊張和焦慮。
少年帶著老楊頭、陳老蔫等人仔仔細細的檢查著山坳裡的屍體,半晌之後終於停了下來。
“說說吧,大家怎麼看?”
陳老蔫想了想,先開口了
“看上去應該是哪裏來的商隊,這些人關節凸起,虎口都有著厚厚的繭子,肯定都是練家子,我覺得像是外地來的商隊的護衛。”
沉吟了片刻,他敬畏的看了眼那少年,便氣呼呼的說到
“難道是黑風寨的響馬做下的案子,奶奶的,這群賊崽子看來又忘了怎麼被老大殺的屁滾尿流的了,還敢來這撒野!”
這話一出,頓時周圍一陣吵嚷,隨後就是各種不堪入耳的罵娘聲。
黑風山卡在景朝和蠻族邊境的必經之路上,又兼山勢陡峭,易守難攻,這些年來官兵圍剿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了,都是無功而返,久而久之,黑風寨響馬,在這方圓數裡也成了兇名在外的悍匪,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哪怕是涼州的大商行要想從這入關,也得老老實實的拿錢買路。
大概一年前,上任百長年愈五旬,被特赦回老家了,上面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竟然調來了一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這群老兵油子很是不服,各種刁難,那少年卻也不理會他們,只是每天擦著自己那張半人多高的巨弓,半個多月後,黑風寨的幾十個響馬又在附近出沒,幾個斥候被他們發現只追殺到軍營,少年單人單騎出營而去,這群大頭兵目瞪口呆的看著殺神一樣的少年砍瓜切菜般把那二十多個響馬殺的一個不剩,當時人頭如西瓜般滾得滿地都是,鮮血染紅了這片貧瘠的土地。
那天夕陽下少年拉長的身影猶如一個地獄走來的戰神般深深的烙在了他們的心中,在這個弱肉強食,強者為尊的時代,從那天起,再沒有一個人敢在這少年面前撒野了,一個個的如同溫順的綿羊。
少年仔細翻看著每具屍體,不對,不對,有很多不對的地方,陳老蔫說的不錯,這些人確實是練家子,但是以陳老蔫的見識肯定看不出是什麼水準的練家子,這些人渾身肌肉緊繃,丹田雄厚,太陽穴高高鼓起,都是有高深內家功夫在身的高手。
這些人裡面隨便拿出一個來,無論放在哪裏,都是獨當一方的存在,怎麼可能屈居於一個商隊做護衛,什麼樣的商隊能用這樣的財力魄力邀請這麼多的高手,以黑風寨那群響馬的斤兩,就算傾巢而出,遇到這群人也只能落個死無全屍的下場,更不可能是他們做的了。
一群不知從哪裏而來,揹負上乘武學的高手,不知道爲了一個什麼樣的目的來到了這個邊塞之地,又不知道被什麼人全部殺死在這,這會不會和蠻族最近的異動有什麼關係呢?
忽然,有個什麼東西在少年餘光中一閃而過。
“別動!”
少年一個箭步就衝到了一個小兵身前,小兵嚇了一跳,手一哆嗦,剛抬起來的屍體撲通摔到了地上。
少年翻過了這個屍體,使勁的掰開了他緊握的拳頭,一片被撕碎的紙片赫然出現在這裏,似乎有些紅色的印記,他仔細分辨著上面的東西,這是什麼呢?血跡?不對,沒這麼工整。
紅色的,紅色的,硃砂麼?也不是,少年心中苦苦思索著,這個年代用紅色的太少了,對了,是那個東西!少年猛地把紙片拿起對著太陽,眯起眼睛仔細看著,刺,是刺字,刺,刺,刺史?是了,刺史印章!!…!
“老大,那是什麼東西呀?”
圍上來的小兵們見少年一副恍然的模樣,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
少年也不理會他們,一個人把每具屍體的腳一隻只的仔細看了一遍。
“小張,你拿我令牌去大營找林將軍,就跟他說我要五百人馬增援,其餘人和我馬上去涼州。”
眾人應諾,一個青年接過令牌翻身上馬朝著大營的方向疾馳而去,少年似乎又想到了些什麼,喊道
“讓增援的人馬直接去涼州!”
。。。
邊城暮雨雁飛低
涼州,下雨了
細雨濛濛中的涼州與平時分外不同,籠罩上了一層濃郁的陰霾,似乎預示著即將會發生一些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傍晚時分,十餘名騎士身披厚厚的蓑衣星夜兼程的趕到了這座坐落在帝國西北邊陲的最後一個城池。
張老四哼著小曲搖搖晃晃的走回了自己住處,隨手把紙傘扔到了一邊,向來對酒肉無感的他今天喝了不少,無他,只是因為今天做東的是涼州的總捕頭,這個縱橫西涼,威震宵小的西北第一名捕鐵鷹,這位涼州人人敬畏的名捕不但熱情的邀請他吃酒,在席間對他可是恭恭敬敬,客客氣氣,張老四看著平日裏人見人畏的鐵捕頭這番姿態,不免有些飄飄然了,多喝了點也算情理之中了。
那張老四是什麼樣的人呢,其實他只不過是一個管事,在放在景朝這可不是什麼光彩的身份,但他這個管事不是一般的管事,他是一個管門房的管事,他是一個管著涼州最高行政長官涼州刺史家門房的管事,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這一州之長的門房管事,可是管著涼州地界每個達官顯貴能不能踏進這個刺史大門,哪怕你是天王老子,在涼州這個地盤,只要他張老四不想讓你進,你就得老老實實的在門外候著。
“冤家,想我今日方來到,喜孜孜,連衣兒摟抱著,你渾身上下都堆俏。摟一摟,愁都散。抱一抱,悶都消···”
老頭斜靠在竹椅上一邊哼著不堪入耳的曲調,一邊雙手比劃著,似乎又想到了哪家的姑娘。
“當!當!當!當!”
突然,一陣急促的扣門聲猛地響起,張老四渾身一個激靈,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兩天前的這個時候,他也是剛剛躺下,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帶著起床氣的他吩咐兩個小廝去開門,自己抄起個木棍就要去教訓教訓這個不開眼的傢伙,只是當開啟門之後,張老四遇到的事情直到今天還記憶猶新,以至於同樣時間的扣門聲駭的他差點尿褲子。
“快去開門!快去開門!看看是誰?”張老四一蹦一跳的下了竹椅,臉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還伸手摸了摸還有些紅腫的臉頰,高聲喊道。
一個小廝莫名其妙的應了聲就慌忙跑了出去,甚至顧不上拿把傘了。
吱呀吱呀的聲音在雨夜緩緩的響了起來,涼州刺史府的朱漆大門緩緩的開啟了,雨更大了。
“敲什麼敲,你們哪來的呀?是幹什麼的啊?”張老四半閉著眼,冰冷冷的問道,“這大雨天的趕著投胎呀?”
眼前這幾個人讓他憋了一肚子悶氣,還以為又是那些凶神回來了,哪知只是幾個不知道哪來的鄉兵遊勇,他是實在看不上眼。
“西北軍林將軍麾下李玄求見刺史趙大人。”站在最前面那個似乎是領頭的蓑衣人不急不緩的答到。
西北軍林將軍?張老四一怔,難道是勇冠三軍的林巨熊?這可是西北軍中數的著的實權人物,就算是刺史大人也不敢託大,張老四眨了眨眼,收斂起了倨傲的神色,試探著問道
“這個,小兄弟說的林將軍,可是林巨熊將軍?”
“正是!”
"哎呀呀,原來是林將軍的人,恕罪恕罪,裡面請裡面請。"
張老四頓時換上了一副和藹親切的神情把李玄等人引進了門房,隨後便打發一個小廝去內院通稟大人了。